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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78)

作者:若花辞树 时间:2019-03-24 10:26:43 标签:宫廷 GL百合 互攻

  谢漪忙唤她:“陛下,陛下……”
  到第五声,刘藻睁眼。她有些迟缓,怔了会儿神,才记得去寻身边的人,待看清谢漪依旧在,她当即抱紧了她。
  谢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梦见什么了?”
  刘藻不答,只是紧紧地抱她,将头埋到了她颈间,半分都不肯松懈。谢漪便不问了,柔声道:“别怕
  。”刘藻还是不语,只是气息明显轻了下来。
  谢漪便笑了,摸摸她的后颈,道:“我在。”
  刘藻更紧地抱住了她,还是不肯开口。
  直过了许久,她方答道:“我梦见铜灯了。”
  谢漪自然还记得铜灯是什么,不免有些不自在。刘藻说罢,微微吐出口气,声音也跟着低下去:“你看到铜灯生气,又不要我了。”
  谢漪听到不要我三字,便很心疼,却也不愿助长她这歪风邪气,道:“的确是你无礼。”
  刘藻闷闷的,低声道:“我给它穿衣服了。”
  谢漪冷声:“你还要狡辩。”
  刘藻就不敢说了,她其实还梦到,谢相打了她。她醒来,还是觉得脸上疼。铜灯的事,将她的心意揭破,将她的天真击碎,使她彻彻底底地陷入无望。不论什么时候想起,都是惊惧未消,加上那一句恶心,便如噩梦一般,难过的时候会想起,更加绝望,高兴时也会想起,仿佛一切幸福,都是假的。
  刘藻很想问一句,你心中有没有我。谢相那般决绝地伤过她,数年不曾和软,为何又接纳她了。可她却不敢问,倒不是怕眼前所有俱是假象,一旦问了,就什么都没了,而是这些日子,谢相如此温柔,处处体贴,她若再问,谢相倘若心中有她,必然觉得伤心。
  “你会否觉得我烦?”刘藻问道。
  “为何这般问?”
  刘藻便低声数说:“我瞻前顾后,总不能果断。说着要视你为姑母,心中却从未做到,装也装不像,总被你看出来。仿佛惺惺作态,乞你可怜一般。如今你要我了,我却总是想起从前的事,总是害怕你还是会走。越是高兴,越觉得空。”
  她说着,自己都觉得厌烦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值得谢相倾心。
  “你是惺惺作态吗?”谢漪问道。
  刘藻立即摇头,泄气道:“我不是。”可表现出来,就像是。
  谢漪微微叹了口气,又问:“你可曾想过放下?”
  刘藻一阵沉默,最终点了点头:“想过,想过许多回,也试过许多回。”
  哪怕明知她虽想了,却未做到,心也仍是一阵揪疼。谢漪咬了下唇:“是我伤你太过。”
  这回刘藻没有沉默了,马上道:“不是。我想放下,不是因你拒绝我,而是你显得很累,很担忧,存满了顾忌,怕伤我,怕无意间与我希望。处处留意分寸。你本该昂首阔步,或执政朝中,或避世离京,都该是洒脱无忌的。却因我满身负担。”
  刘藻说着,扯了扯唇角,有些自嘲,又甚自责:“可惜我没做到。”
  “倘若做到了,便没有我们如今了。你也不是负担,你与我而言从来都是不同的。”谢漪说道,又与她承诺,“我不走,今生今世都陪着你。但凡你想,我都在你身边。”
  她的语气很冷静,却是敞开了心,在与刘藻倾诉。刘藻顿时高兴。
  谢漪看着她有了笑意,也禁不住笑了笑,她又道:“铜灯之事,我不怪你,纵然当时气恼,之后不久便消了。你若是还想要,再铸一盏。”
  她说着,想到那铜灯的样式,终究还是羞赧,便又添了一句:“只是不要当我的面。”
  这一句,非因不喜,单纯是因羞赧。刘藻听出来了,且还举一反三地听出,若真当着谢相的面,谢相也不会生气,多半也只红着脸,责备一句无礼,余下的,也就随她去了。
  刘藻一高兴,连着咳了好几声。
  她还病着,谢漪忙抚她的后背,又摸她的额头。
  还是烫。她算了算时辰,用过药方不过两个时辰,还得再等一阵,方能再服,于是便道:“陛下醒来,便不曾用膳,不如进些吃食。”
  刘藻道:“好。”
  吃食都是备好的,是一碗粥,熬得稀薄,能直接喝下,加几样腌制而成的配菜,很易饱腹。刘藻有谢漪喂,自然是用下许多,直到碗将空了,方摇头说:“饱了。”
  谢漪也不勉强,搁下了碗,又要她好生些,自己去打了水来,为她擦了擦手脸,让她躺得舒服些。
  刘藻看着她为她忙碌,将她如此温婉贤淑的举止,与在朝中锐利老沉的模样重合,竟无分毫违和,贴切得很,谢相就是这样的。
  谢漪放好了巾帕回来,便见刘藻盯着她看。谢漪恐她又胡思乱想,便坐到她身旁,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刘藻凝视她,认真问道:“你可愿为后?”
  

第88章

  “你可愿为后?”
  刘藻许多年前就萌生了立谢漪为后的念头, 但宣之于口, 还是头一回。
  谢漪并不意外, 但她也未立即回答。刘藻留意她的神色, 谢相眉心沉静, 是在思索。刘藻便安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谢漪道:“此事待你大好后再论。”
  刘藻便知,她不愿。
  倘若她肯为后, 必会此时告诉她, 让她高兴。既要拖到大好后再论, 多半是不愿了。刘藻点了下头,喉咙有些发堵,略微沙哑, 道了句:“也好。”
  谢漪为她掖了被角,又道:“安心养病。”
  刘藻笑了笑。
  她在床上躺了十余日, 病势反反复复,谢漪先是专心侍疾, 后来,也不得不将公文搬来温室殿看。
  大臣们见此,少不得一场议论。皇帝染恙, 群臣心焦, 但也没有如丞相这般, 径直守在皇帝病榻前侍奉的。
  眼下恰是一尴尬时期,谢漪在将大权一点一点交出, 刘藻也在逐步收拢,如此一来,相权削弱,君权增强,有些心思的大臣,不免便盯上了相位。谢漪行事颇严,她做权臣那段时日,为将戏演得逼真,还甚为霸道,少不得得罪人。
  如今她势弱,早前压下去的,都冒出头来,胆子大的,话语便不怎么能入耳。
  刘藻一直未出殿门,不曾听过。谢漪却是知道的。她也未去搭理。皇帝病情反复,她又兼顾着朝政,委实抽不出手来处置。她干脆如不曾耳闻一般,先将皇帝照料好了,再做打算。
  谢漪想得也简单,等她能腾出身来,再择一二嘴碎之人,杀一儆百。他们心中如何想,她管不了,但口上,不能说。
  然而还未等她行动,却被刘藻知道了。
  刘藻在病中,虽欢喜谢相贴身照顾,但心中也记挂着朝政。故病势稍愈,便立即赶往宣室殿去。谢漪在她身边,自是陪她去。
  这些时日,多数奏本虽已由谢漪看过,但也积了些必得皇帝亲自批阅的。
  竹简已堆得比御案还高。
  刘藻坐到御案后,想到她昨夜骤然高烧,谢相为她,一夜未眠,便与她道:“后殿有榻,你去歇一歇吧。”
  谢漪本是不赞同她来的,清晨烧才退下,还不知会不会反复,此时,自是不放心将她留着,自己去歇了。
  刘藻见她不走,便是一笑,起身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后殿,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到榻上,道:“你歇着,好好睡上一觉,待你醒了,我就跟你回去。”
  她是越来越有主意了。谢漪拗不过她,只得依她。
  刘藻回到前殿,阅了十来道奏疏,底下呈上药来。刘藻搁笔用药。这药中有安神促眠之效,且效力颇强。她估摸着至多再看半个时辰,便得睡上一觉,好待药效过去。
  她又摊开一卷竹简,想着趁困意来前,多看两卷。不想却有大臣来求见了。
  来的是一从前颇受刘藻倚重的大臣。此人名赵恬,年不过三旬,出身寒微,官位不显却正直敢言。刘藻正看中了他的胆大,故有许多事,都交与他去办。
  他急赶着来见,刘藻便宣了。
  赵恬手中捧了一道竹简,入殿先行礼,而后将竹简呈上。刘藻看了眼那竹简的外形,见是奏本,便接过了,翻开来看。
  赵恬待她看了两眼,便慷慨激昂地上奏了:“丞相早前便有不臣之举,陛下不曾追求,她却不知悔改。今番陛下染恙,她时刻守在寝殿之中,不离半步,也不许朝臣求见,臣以为,丞相……”
  刘藻道:“你声音轻些。”
  赵恬话还没说完,听皇帝要他声音轻些,虽疑惑,还是轻了下来:“丞相有擅专之嫌,恐怕不臣之心犹未湮灭,陛下不得不防。”
  这话说得刁钻。不臣之心犹未湮灭,便是说谢相有过不臣之心,且眼下仍旧图谋不轨。
  刘藻道:“这是你一人之见,还是也有其余大臣,与你持的见解相同?”
  赵恬回道:“暂无其余大臣,与臣所见相同。”其实是有的,只是暂且蛰伏,欲待谢相之势再垮一些,再来弹劾。
  刘藻便点了点头。谢相就在后殿睡着,后殿与前殿仅一墙之隔,言语稍大声些,便能传过去。她怕扰了谢相歇息,便打算过些日子,再做论处。故而面上也未带出什么情绪,只淡淡道:“朕知道了。”
  赵恬略一犹豫,又禀:“还有些大臣,颇有下作之语,称丞相以色侍君,是邓通、韩嫣之流。臣以为有辱陛下英明。”
  刘藻捏着竹简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她咬着牙,眼中怒意大盛,道:“谁在讲?”
  她怒到极点,却因刻意压低声,而使显出异样的滔天怒火。赵恬觉得不对劲,大着胆子看了
  一眼,一看又忙伏身,颤声道:“仅三两人四下在说,臣也是无意间听闻。”
  刘藻赤红双目,呵呵笑了两声,反问:“三两人?无意间?”言罢,又压低声笑了两声,声音都有些狰狞了。
  听得赵恬胆战心惊。
  “朕看,他们是对丞相不满久矣,编排出这等无稽之谈。”刘藻说道。
  赵恬立即明白这趟是来错了,陛下非但不曾疑心丞相,且还信赖极深。可他又当真以为丞相不可信,她若可信,当年又怎会欺陛下年少,生生压着她,使她无法接触朝政。但赵恬能得刘藻倚重,定然知晓如何趋利避害,他附和道:“确实荒谬。”
  “你、你去查。”刘藻道,“将说过这话的,都查出来,禀到朕案头。少一个,便拿你自己填上。”
  赵恬什么也不敢说,道了声诺,退下了。
  刘藻等他退下,才想起,他也是来说谢漪坏话的,气得连连冷笑。她欲召人进来,方一张口,又回头看了眼,合上嘴,站起身,出了殿。
  到了殿外,刘藻终于能放开些了,叫道:“胡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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