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乖(180)

　　宗城把拉链拉上，心里说：我等着。
　　“城儿，”季彩从厅那儿找了过来，低声说：“我刚有点儿记起来了，那个邓康，好像特别敌视你，还那么冲动，是不是因为以前的事？”
　　宗城还没说话，忽然听到一声喊：“城爷！”
　　王肖风风火火走了过来，身后是薛盛和孙凯，姜皓跟在最后面，四个人手里都捧着爆米花和可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看电影的。
　　宗城问：“你们怎么来的？”
　　“卧槽，你还说，你自己提前开着小皮卡就来了，咱们还得等到今天有假才能来，天不亮就出门，坐了五个小时大巴呢！”王肖说，不忘强调：“还自己买了票！”
　　薛盛说：“买票也值啊，第一回 见这么豪华的场地，西哥牛逼啊。”
　　孙凯拦他话：“别那么大声儿啊你，操哦，叫别人一听就知道咱们是打小地方来的了，妈的西哥的后援团不能给西哥掉面子！”
　　只有姜皓问了句有用的：“结果怎么样？”
　　“马上就要打决赛了。”宗城说：“有林迁西。”
　　“卧槽！”王肖调头就往决赛厅里冲。
　　决赛在一小时后进行。
　　宗城回到前排坐下时，王肖他们全都坐到了他后面。
　　季彩回来，跟他们打招呼，顺势就也坐在了后排，之前的话没有再提。
　　电子屏上显示了冠军赛的对决者——
　　林迁西vs余国轩。
　　场边有个挂着记者证的年轻女记者回头，就近问宗城借笔：“同学，你带着书包，能借支笔吗？打个速稿。”
　　宗城低头拿了自己的书包放腿上，准备掏笔给她。
　　女记者一边等笔一边跟同行低语：“应该是余国轩夺冠的可能最大，林迁西虽然是黑马，但是目前为止还没看过像他这样的选手能夺冠的……”
　　宗城掏笔的手拿了出来。
　　女记者没等到，问：“怎么了，同学？”
　　“没笔。”宗城冷淡说。
　　女记者只好换人去借了。
　　场中很快就响起了选手进场的提示。
　　一左一右，两个选手走向球桌。
　　林迁西重新整理过了身上的西装马甲，走到球桌边上，又扶了一下领结，目光下意识往观众席上看，就一眼，又看到那坐着的利落身影，嘴角扬一下，就像定了心，转眼看向走过来的对手。
　　余国轩本人比照片更严肃，过来握手。
　　林迁西伸出手时，发现他连手指都没有伸开，就是象征性地握一下，心里就有数了。
　　他可能是觉得自己已经赢定了，没必要客气了吧。
　　裁判宣布开始。
　　开场不利，发球权落在了余国轩手里。
　　林迁西在对手席上就座，看着他一球一球地打落进袋。
　　观众席上不断响起掌声。
　　“林迁西，”吴川悄悄到了身边：“这次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了，我听说这位根本不在乎什么学校考试，人家早就走职业化了。”
　　“嗯啊。”林迁西看出来了，手指摩挲着球杆。
　　终于对方一球失误，停住了。
　　林迁西上场。
　　球桌上的局面很混乱，几乎他要打的每个球的路径上都有障碍。
　　林迁西拿巧粉，擦杆，稳定判断，俯身一杆打出。
　　“嗒！”一球落袋，打出了一条路径。
　　后面的局面被扭转，他就靠这一条路径，慢慢杀出下一条新路，然后是再下一条。
　　“林迁西，得分！”裁判报出分数：“47！”
　　林迁西看一眼对方分数，47。
　　只要这一球打成功，就能顺利反超。
　　他看了球桌局面，压低球杆，瞄准角度，选了一个稳妥的球。
　　“嗒……”出杆的瞬间他忽然觉得不对，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一球遇上了角落拦路的防守，防不胜防的一招，打着旋没进。
　　“操……”林迁西紧抿住嘴，手指扶了一下领结，喘口气，提醒自己不要在赛场上说脏话。
　　余国轩上场，毫不意外，拿下了这一局。
　　“卧槽，西哥这一局输了？”王肖端着杯可乐，眼睛都睁圆了。
　　姜皓小声说：“妈的这人好会留坑。”
　　宗城看见林迁西回到了对手席，握着杆坐着，侧脸白生生的，又认真了。
　　看他这样，自己也紧跟着抿紧了唇。
　　中场开始。
　　林迁西拿到了发球权。
　　吴川在旁边说了什么，但都没听。他一遍遍回忆了以前练过的球，唐老师教的东西，马教练教的东西，甚至视频里看过的东西，最后全是跟宗城一起练过的球。
　　林迁西深吸口气，站起来，走向球桌。
　　找好角度，擦杆，压杆，手臂一送，球击出去。
　　“啪！”落袋。
　　换个角度，再打一球，又是一声，落袋。
　　这一局他的眼里只剩下了这张球桌，直到停下，分值已经领先一大截。
　　轮到余国轩上场。
　　林迁西坐在对手席上，看他打出每一球都在追赶比分，忽然咧了下嘴角。
　　分已经要追平了，余国轩这一杆十分激进，充满自信。
　　然后一声闷响，停在了袋口。
　　没进，被拦截了，用的跟他一样的招。
　　林迁西用他的方法给他下了套，不仅这样，甚至还导致他犯了规，直接加分在林迁西名下。
　　这一局，林迁西赢了。
　　“卧槽，赢了？是不是，是不是？”王肖很激动。
　　姜皓很紧张：“是是是，别啰嗦了，要决战了！”
　　宗城动一下腿，眼睛没离开过林迁西。
　　他考过很多试，参加过很多比赛，无数个第一，只有这次，林迁西比赛的现场，居然第一次感到了紧张。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中间的球桌上。
　　上半场和中场各自拿下一局，就现在，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
　　“啪！”球滚出去，余国轩连续几球完美落袋，这一球虽然没进，但是看比分，已经势在必得。
　　“林迁西有点儿危险。”季彩小声在后排说。
　　吴川已经在场边焦躁地叉着腰踱了两步。
　　“这他妈太难了，”姜皓小声吐槽：“林迁西的比赛一次比一次难。”
　　“不难能是全国比赛吗？”孙凯说。
　　“嘘！”旁边有个女生直接嫌他们吵了。
　　场中，林迁西握着杆，再一次走向球桌。
　　桌面上像是两只互相拉扯的手，比分咬地很紧，能不能赢，就在这一杆能不能完整地打完。
　　他眼睛盯着桌面，寻找着下杆目标，手指在杆头擦着巧粉，然后俯身，压下杆，腰背在桌沿的灯光下拉扯出一道流畅的线。
　　“啪！”迅疾的一击，球直接滚落进袋口。
　　“得分！”裁判在他分数上加上分。
　　林迁西这时候反而不去听比分了，眼睛盯着桌面，就像盯着个迷局，他要破了这个局。
　　“啪！”又是迅速雷厉的一击。
　　接连几下，都是在别人以为他不会出杆的时候，他陡然就出了手。
　　之前看起来稳如泰山的余国轩在对手席上动了一下，手扯了一下袖扣。
　　整个观众席上忽然鸦雀无声，因为比分又被追平了。
　　而林迁西的球，即将清空。
　　林迁西站直，伸缩一下左手的手指，又伸缩一下右手的手指，右手提着杆，眼睛扫向观众席。
　　宗城坐在那里，眼睛看着他，忽然抬了一下左手，又放在了膝盖上。
　　林迁西冷不丁反应了过来，看一眼自己拿杆的右手，笑了，是想起了以前他们一起练球时他说过的那句，把他当成自己的左右手。
　　球杆在手里又握一下，林迁西俯身，肩背舒展，瞄准母球。
　　场中至少安静了四五秒，所有人都看着他蓄势待发的画面，仿佛已经静止。
　　“啪！”出杆的速度极快，一击即收，球冲出去，在狭窄的近乎死路的包围里冲向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