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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212)

作者:来自远方 时间:2019-03-16 10:17:14 标签: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桓温掀起车帘,一身皂缘深衣,腰佩宝剑,头戴皮弁,更显得英武。
欢呼声更盛,犹如山呼海啸一般。
车驾行远,混在人群中的健仆悄声退走,急向宫内及士族官员禀报。
王坦之和谢安最先得到消息,不见摇头叹息。司马昱稍慢一步,听完宦者回报,坐在殿中久久出神。
自从阿讷生出二心,褚太后困于长乐宫,派人出宫愈发显得困难。想要掌握宫外消息,需得天子首肯。饶是如此,也未必能获悉详情。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宦者良久不回,想必是宫门卫拦住。褚太后怒气上涌,眸光慑人,绢布写成的道经被揉成一团。
殿中空旷昏暗,白日依旧点燃火烛。
宦者宫婢低着头,表情木然,仿佛一尊尊木偶。
褚太后扯碎绢布,身影在墙上不断拉长,随烛火摇曳,带着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桓府门前,桓大司马步下车辕,亲手扶起南康公主,又勉励儿子几句,面上带笑,同平日里大相径庭。
“明日嘉礼,庆阿子元服,必当宾客盈门。今日无需设宴,早些歇息,莫要于礼上生出差错。”
“谨遵阿父教诲。”
桓容正身揖礼。
桓熙和桓歆看着他,心中的嫉妒完全掩饰不住。
两人加冠时,大宾出身中品士族,赞冠官品仅有千石。宾客醮辞出自陈郡殷氏,还是看在桓大司马的面上。
如今倒好,桓容提前加冠,官家亲自出任大宾,赞冠竟为谢安!
太原王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和高平郗氏接连送来贺礼,过半数建康士族都将前来观礼。
消息传出之后,建康内外众口一词,盛赞“桓氏子满腹经纶,大才槃槃,文武双全”,非是如此,缘何能得此殊荣?
桓熙留在府内,碍于腿脚不便,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被南康公主安排人盯着,很少听到类似传言。
桓歆在朝为官,每日出入台城,都能听到关于桓容的消息。
见桓容的风头一日赛过一日,几乎能同王谢郎君比肩,不忿之下,竟然派人捏造诽言,意图损害其名。
不料想,偷鸡不着蚀把米,被人贾舍人获悉,反过来利用,非但没能将桓容的风头压下,反而将火引到自己身上,早年的错事陆续翻出,成了鲜明的反面对比。
“比起五公子,三公子素日所行,实在是一言难尽……”
话说半句,众人都是摇头。
言下之意,桓容是天上的凤凰,桓歆就是地上的野鸡;桓容是空中的彩云,桓歆就是河边的烂泥;桓容是云中的麒麟,桓熙就是井底的青蛙。
总而言之,天上地下,比都没法比。
健仆回报实情,说话吞吞吐吐,半遮半掩,更增强讽刺效果。
仅仅听到一半,桓歆就气得眼前发黑。
明明是想要损毁桓容的名声,传其性情暴戾,滥杀无辜,并贪图金银,对辖地苛以重税,惹得民怨沸腾,以州兵强压才得以平息。怎么传来传去,竟把自己搭了进去?!
健仆连连摇头,当真不晓得原因为何。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比桓歆更加困惑。
桓歆陷入窘境,出门都要遮脸。自顾不暇,自然没空再生坏水。
贾舍人微微一笑,智珠在握,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和他比操控舆论?
当真是旱鸭子往深水里跳——一门心思找死!
以桓歆段数,压根不够贾舍人“玩”上两个回合。
究其原因,眼界实在有限,手段始终不上台面。纵然有人指点,也都是贾舍人玩剩下的,根本不足为惧。
倒是留在姑孰的桓济和两个小公子让贾舍人提心。
联系桓大司马前番举动,又想到桓容日前的吩咐,贾秉思量一番,说服桓容,以“郡公爵”为诱饵,下一盘快棋。
然而,自己不方便动手,更不能牵扯到明公,左思右想,桓熙成了不二选择。
于是乎,经过一番周密计划,贾舍人向钱实借了人手,以绢帛邀买桓府婢仆,伺机说动桓熙贴身之人,多提一提桓玄和桓伟,一步一步引桓熙入瓮。
李夫人偶然得知,素手轻轻拨动,打断添一把火,助他成事。
桓大司马突然回城,丝毫不影响计划执行,反而会促使桓熙看清“现实”,加快动手。哪怕最后不能完全成功,也能让桓大司马头疼一阵,无暇关注桓容的一举一动。
此时此刻,桓大司马正强打起精神,在世人面前上演“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家庭圆满”的大戏。压根未能想到,棋局已经布好,只等目标入瓮。
当夜,桓府并未大摆宴席,仅是“一家人”团聚,用过晚膳便分别回房休息,为明日嘉礼做准备。
桓大司马留宿正室,婢仆燃了新香。
南康公主坐在铜镜前,乌黑的长发落在肩后,耳闻呼噜声起,侧头看一眼榻上的丈夫,不禁冷冷的牵起嘴角。
回廊下,桓容被桓熙拦住。
看着面带不善,明显是来找茬的长兄,桓容仅是挑了挑眉,道:“天色已晚,明日尚需早起,容请告辞。”
翻译过来:没什么话好说,借过。
“阿弟想必很是得意?”桓熙阴沉道,“如非当日遭你毒手,我岂会落到今时境地!”
他是长子!
是大君上表请立的世子!
如果不是战场受伤,就此成了瘸子,桓府的一切都该是他的,所有的荣耀也该是他的!
“阿兄何意?”桓容不气不怒,反倒觉得好笑,“是我害了阿兄?此话从何说起?”
“你还敢狡辩?!”桓熙更怒,被嫉妒烧红双眼,几乎失去理智。
“我狡辩?”收起轻松的表情,桓容沉声道,“事情起因为何,想必阿兄比我清楚。人无害我心,我无伤人意!”
想害人就别怕被报复!
只需你扇人巴掌,不许被扇的反击?
天下间没有这等好事!
“你……”
“再者说,阿兄身先士卒,上阵同敌人拼杀,乃至身负重伤,世人皆知。”桓容缓缓勾起嘴角,“今时今日,阿兄仍为南郡公世子,这项‘战功’可是要因。”
桓熙怒视桓容,心中恨毒,偏又十分清楚,对方句句属实。
“阿兄想说什么?临战非你之愿,杀敌非你所求?阿父之命你不愿遵,甚至心怀不满?”
回视带毒的目光,桓容一字一句道:“我劝阿兄认清现实,如若不然,世子之位会更早换人。”
“你以为能取而代之?”桓熙嗤声道,“你和你娘一样,表面一套背地一套,都是做给人看的!说什么不在乎爵位,都是谎话!十足的毒妇小人!”
话音未落,喉间突觉一阵冰凉。
一柄手掌长的青铜剑抵在颈上,锋利的剑尖轻递,瞬间留下一点血痕。
桓熙一动不敢动,丝毫不敢怀疑,桓容稍微用力,就能当场刺穿他的脖子。
“你……你敢……”
“为何不敢?”
桓容手下用力,血流得更急。桓熙登时面如土色,几乎发不出半点声音。
“世子!”
有健仆想要上前,被典魁横身拦住。
前者吃了一惊,直接动手,“让开!”
典司马咧嘴一笑,大手一抓,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健仆的前臂当场折断,未及发出惨叫,已被一掌击在颈后,就此昏死过去。
典魁扫视余者,笑得更加渗人。
凡被他视线扫到,均会脊背生寒,下意识后退。
不承想,后路早被许超和钱实堵死,想跑都不可能。
“想害使君?先问问某家的拳头!”
五六个健仆齐齐摇头。
不敢!绝对不敢!打死都不敢!
和自己的脑袋相比,世子的命令算什么!哪怕被秋后算账,中间好歹有个缓冲。现下硬着头皮装硬汉,十有八九会血溅当场!
桓熙背对众人,喉尖抵着青铜剑,一动不敢动。视线不能及,仅从声音判断,也能猜出都发生了什么。面对桓容的目光,愈发气愤羞恼,一时间竟忘记害怕。
“桓熙桓伯道。”
桓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语调没有太大的起伏,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你仇恨于我,有什么手段尽可使出来,我接着就是。但是,不要牵扯我母。我杀过人,不介意再多杀几个,明白吗?”
逼近桓熙,桓容声音更冷,“今日之言,我不会说第二遍,你最好牢牢记住。”
谁敢污蔑亲娘,他就让谁好看!
即便是死,也别想死的安生!
乱世有乱世的法则,他有足够的底气这么说。桓熙不想丢了小命,最好认清现实。
“你敢说无意世子之位?”桓熙豁出去了,对视桓容,脸色铁青。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为了这个?”桓容嗤笑。
“难道不是?”
“你是井底之蛙,莫要将他人想得一样。”
“你说什么?!”
“我乃丰阳县公,手握幽州之地,掌握州兵数千,民万户,每季商税钱粮非你能想。”
桓容收回青铜剑,反手藏入袖中,上下打量桓熙,活似在看一根木头。
“我不缺钱粮,亦不少战功。无妨告诉你,日前入台城,天子有意为我在太极殿加冠。”
桓熙瞪大双眼,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太极殿?
“如我愿意,实封郡公乃至异姓王都非虚话。”
说到这里,桓容扬起下巴,傲色尽显,没有丁点突兀,反倒让观者觉得理所应当。
“区区世子之位?当真笑话!”
桓熙脸色变了几变,双拳握紧,似不想相信,偏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我今后的路,同你所想截然不同。只要别妨碍到我,你想做什么随意。但是,记住我之前的话,无论有意无意,再让我听到非议阿母之言,并且是传自你的口中,我定然会让你知道,所谓的‘水煮活人’究竟代表什么!”
“你威胁我?”
“就当是威胁好了。”
长袖一振,桓容勾起嘴角,青铜剑又握在手中,在修长的手指间翻转,带起一阵暗光。
“阿兄可记住了?”
面对威胁,桓熙僵硬点头,下意识摸向颈间。
桓容满意颔首,无心多言,转身离去。
听不听劝并无大碍。
以桓熙在历史上的记载,这人的脑袋早晚进水,不用他动手,照样没法活得长远。
直到他穿过回廊,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桓熙方才“嘶”了一声,表情扭曲,感受到迟来的疼痛。
“世子!”
健仆连忙上前,被桓熙甩臂挥开,“滚!”
看到躺在地上,手臂折断的忠仆,没有半分感念,反而狠狠踢了一脚。
“没用的东西!”
众人表情立变,同时心头发寒。
桓熙毫无觉察,大步返回居住的宅院,由婢仆涂抹伤药,包扎伤口。回忆此前的情形,气得咬碎大牙。
“郎君因何烦心?”一名美婢捧上热汤,轻轻捏着桓熙的手臂。
“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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