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怪(278)

　　这一位躺在桌子上醉生梦死，根本没发现来了新客人。
　　温凉微微一笑。
　　青丘脖子上的毛毛刷的竖了起来。
　　温凉伸手捏了捏青丘的毛爪子，转过头不大满意的对青檀说：“你看你把孩子养成什么样了。”
　　青丘从果盘旁边爬起来，哆哆嗦嗦的朝着明夏扑过去。扑到桌子边的时候脚下打滑，险些一跤跌下来。
　　明夏连忙伸手抱住，捞进怀里顺顺毛。
　　青丘把脑袋埋进明夏怀里嘤嘤嘤。
　　温老师好吓人……
　　明夏哭笑不得。
　　青檀懒洋洋的反问温凉，“养成什么样了？这不是挺好的？虽然有点儿臭脾气，又娇气了一点儿，但心地善良，没养歪啊。”
　　温凉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的能力，应该不止于此。”
　　“这着什么急呢？”青檀不以为然，“师父把青丘交给我养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我这么拼命，就是为了让他能自然又放松的长大，而不是被严苛的生存环境逼着成长。”
　　温凉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就因为你给了他一个温室，让他在长大的过程中手上没沾过敌人的鲜血，所以他初入人世间，遭遇一点儿小小的算计就受不了了。”
　　青檀默然。他知道温凉说的是青丘因为报复伤人，却误伤村民，被镇妖司封印了三百年的事。
　　青檀久久不语，一只手却在青丘的背后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青丘侧过头舔了舔青檀的手腕，“师兄，不是你的错。”
　　青檀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青丘内疚了，因为他犯下的错误，让师兄被温凉批评了。他虽然无法探知温凉的能力，但他现在能力已经有所提高，能够模模糊糊的在温凉身上感应到同族的气息——他应该是属于九尾狐一脉的。
　　温凉低下头对青丘说：“你要叫我师叔。”
　　青丘缩在明夏怀里，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师叔。
　　明夏倒是很高兴，这样一来，他也是青丘的师兄啦。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很好了，但是有了师门的牵绊，感情就更好了。
　　明夏抱着青丘晃了晃，转头问南江，“青丘山，去吗？”
　　南江想了想，“去！”
　　行动队轮流休假，家在外地的几名队员都回老家去了。而尧洲本地的队员，唐勋、白英和李悠然则自告奋勇要跟他们一起去青丘山。
　　去的人多，狐狸峰的两间茅屋自然住不下这么多人，尤其温凉还提出要把青丘带在身边调教，让其他人不要来打扰。于是青檀干脆就联系了后山的度假村，把大家都安排到了度假村去住。
　　度假村建在半山腰，与山上山下的几个村庄遥遥相望，离妖怪集市也不远——二队的人对于龙舌弓是怎么得来的早打听得清清楚楚，一听说度假村的位置，一个个都恨不得立刻住进去，然后摸到妖怪集市去开开眼，最好能像明夏似的淘得一二宝贝。
　　明夏和南江的房间正对着后山，从窗口望出去，影影绰绰能看到山巅上村落的轮廓。想来到了夜里，妖怪集市的灯火亮起来，望过去又是不一样的风景吧。
　　“晚上去逛集市吧。”明夏提议，“如果可以，我还想见见那位杂货店老板。”
　　当时虽然没有多想，但事后明夏每每想起自己从妖怪集市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淘到了龙舌弓，就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而且买下龙舌弓的时候，老板一直在说话。这固然可以解释为他是个生性热情爱说话的人，但也可以理解为他当时在紧张。
　　人在紧张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多说话——这在妖族身上也同样适用。
　　“叫上青丘吗？”南江想起温凉那张狱警似的脸，心里就有些打鼓。温老师刚说了要亲自教导青丘，让大家不要干扰，他就跑去邀请青丘逛集市……好像有点儿拆台？
　　明夏也跟他想到一起去了，“今天有事情要打听，要不下次再叫青丘吧。”
　　南江十分淡定的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简直想给温老师送一朵小红花。为了青丘山和青丘的未来，温老师就得这样操心才行啊。
　　给他点赞！
　　夜晚，妖怪集市。
　　明夏带着南江跟摆摊卖馄饨的七爷爷打过招呼，继续往前走，很快找到了那家买到龙舌弓的杂货店。
　　老板看到明夏，愣了一下便释然了，“我猜到你会回来找我的。”
　　“弓很好。”明夏说：“我只是有一些疑问，想要向你请教。”
　　老板把店里的生意交代给了店小二，自己带着两位客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进了杂货店的后院。
　　小院不大，宽宽的屋檐下摆着一套古色古香的木桌椅，院角一口老井，还有一棵极粗壮的桂花树，伸展开的枝叶几乎挡住了半个小院。
　　老板请他们坐下，奉上茶水，主动开口问道：“两位大人是想打听拿东西过来寄卖的那个人？”
　　明夏点点头。
　　他知道一些典当行寄卖行的规矩，卖主买主的信息是不能透露的。但龙舌弓情况特殊，如果他不肯说，明夏不介意走一些官方调查的渠道。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老板的态度十分痛快，“送东西过来的人，是我一个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他叫于发达。”
　　老板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的本体是酸与。虽然……名声不大好，但这个人挺仗义的，认识这么多年也帮过我很多次。所以……”
　　所以寄卖一件商品这样的小要求，老板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拒绝。
　　酸与这种妖物，记录在《山海经北山经》之中。明夏对它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因为这是一种与恐怖事件形影不离的奇怪家伙。哪里发生恐怖事件，它就出现在哪里，或者说它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发生恐怖事件。
　　“……有鸟焉，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三足，名曰酸与，其名自詨，见则其邑有恐。”明夏反问老板，“这一句‘见则其邑有恐’是怎么回事儿？”
　　梅花鹿老板的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大概是……千百年来，几次比较有名的恐怖事件都跟他们有关，所以就传出了这样的话。身为妖族，《山海经》就像家谱一样，哪个没看过？我自然也是知道酸与这种性情……但几次帮忙，货真价实，我不能不念他的人情。”
　　明夏和南江也觉得这位老板是个挺实在的人。别管于发达心性如何，既然受到过他的帮助，自然要感念这份情分。
　　“他们这个族群千百年来都是依附于一些大家族，或者某些能力强悍的大妖生存。”老板说：“于发达也是如此，他是个穷鬼，没什么家产，更别提什么收藏了。他拿来龙舌弓的时候就说了，这是他主人的藏品，想在我这里周转一下，交到镇妖司一位明大人的手上。还说这位大人近些天就会出现，让我早做准备。”
　　明夏与南江对视一眼。于明夏而言，这是心中疑虑得到证实，而对南江来说，则有些惊怒。明夏的行踪肯定是从尧洲分部透露出去的。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们内部就已经被人埋下了钉子吗？
　　老板给两位大人斟茶，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其实，大人在店里试弓的时候，于发达就在后院等着我呢。他大概是怕我办不好这事儿，所以提前两天就来等着了。事后还劝我别多想，说无论寄卖还是售出，手续齐全，合法合理，不会被人砸店。”
　　老板说着，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们两眼。
　　“不会砸店。”明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可是官方人员，怎么能做出砸店这种地痞流氓才做的事情呢，“你回忆一下，于发达当时还说了什么？”
　　老板得到想要的保证，松了口气，“我想想。”
　　于发达在他这里前前后后住了有一星期，说了不少话，不过人家打听的肯定不是那种吃吃喝喝的废话。
　　“老于说他们一直住在深山老林里，条件差得很，跟我们这边比差远了，别说有没有度假村和集市，活人都见不到几个。”老板努力回想当时两人的闲聊，“还说他能出来到我这里住几天，就跟度假差不多了。平时要干活，整天虽然不累，但也忙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