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怪(94)

　　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浮动。
　　“什么玩意儿？”明夏对妖怪的事情还不那么了解，连忙问南江, “妖怪都长几个心脏？”
　　南江死死盯着远处的那一团黑雾, 声音沉沉的, “那不是妖怪的心脏，是人的心脏。”
　　明夏懵了一下, 心想人的心脏怎么会漂在妖怪的身体里。下一秒, 脑子里就轰的一声响，明夏刚刚架起弩的手臂都跟着抖了起来,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南江叹气，“我不是跟你说了之前明家屯一带被隔离了么, 因为附近发生命案……看来，眼前这一个很有可能就是最有嫌疑的那位了。”
　　明夏胸闷欲呕，难怪青丘说闻到了血腥气……
　　“明夏！”南江突然喊他，“青丘是有意在引着它拉伸身体, 你注意看它身体里那几个心脏, 应该有一个是它自己的！”
　　明夏一想到自己看的是什么东西, 就有种头晕脑胀的感觉, 视线也有些模糊。
　　南江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颈后，轻轻捏了捏，“明夏。”
　　明夏两眼发花的盯着窗外, 甚至没反应过来南江在喊他。
　　南江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明夏，青丘还等着你帮它。”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明夏有些茫然的回了一下头。南江与他对视，眼神极其冷静。
　　明夏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眼中已恢复了些许清明。南江看到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从唇形猜测他说的是：青丘还需要我。
　　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车前排的两位同行也已经端起了枪。只是距离远，而那一团黑影又不停地晃来晃去，一时间让人难以瞄准。
　　明夏不确定他们枪里的是哪一种弹药，但对他来说，当然还是更信任自己的弓弩。
　　黑色影子里有几个类圆形的东西在上下飘动。明夏不知道怎么分辨是不是妖怪本身的心脏，话说这乒乓球似的东西真是心脏么？
　　然而看得久了，明夏却发现这几个乒乓球确实是有区别的，它们大多是淡淡的红色，上面带着深红色的脉络，唯有最小的一个，呈现出淡淡的灰白色，半透明状，像是隐藏在了其他的小球中间。
　　明夏描述自己所见，南江认为这一个就是黑影本身的命脉所在。
　　妖怪的本体虽然被封印，但灵体所呈现的结构却是与本体相对应的，就好比美人松的灵体跑出来阻挠他们的时候，一条鞭子使得十分顺溜，这完全就是本体的能耐。
　　青丘一个疾速俯冲，小身体瞬间升高。
　　黑影也再度打开了身体，高高地举起蒲扇般的爪子去抓它。这一瞬间，它身体里的几个小球也随之飘了起来，每一个都各自分开。
　　长箭射出，极精准地洞穿了那一粒灰白色的小球。
　　黑影忽然凝固，所有的人都看到它身体里爆开一小团亮光，然后它就像个散了气的气球似的瘪了下去。
　　张昊连忙发动车子，一阵风似的追了过去。追到近处才发现枯草上一层浅浅的黑色，像落了一层灰似的，在这一层灰尘之上躺着三颗人类的心脏。有的还带着新鲜血液，有的已经呈现出灰败的颜色。
　　明夏收回长箭，不敢再多看地上一眼，赶紧向后退开，把现场留给张昊他们来勘验。
　　青丘从半空中俯冲下来，一头扎进明夏的怀里，兴奋的问他，“怕了吗？”
　　明夏赶紧再退后两步，“不是怕，有点儿恶心。”
　　毕竟一个文明世界里长大的人，除了偶尔看新闻，是没怎么见过吃人这种事情的。
　　“你说那个啊，”青丘悄悄说：“这个封印确实有些问题，我飞起来的时候能感觉到其上的能量分布不对劲。这熊瞎子精就是个钻空子的家伙……这下犯了罪，要加刑了。”说到最后竟然幸灾乐祸起来了。
　　明夏叹气，伸手揉了揉青丘的后背。
　　他明白青丘并不是人类，所以很难对被吃掉的人类产生什么同情心。就好比他在路边看到死去的麻雀，也很难产生失去同伴的感情一样。
　　这不怪青丘。
　　他再揉揉青丘的一身锦缎般光滑的毛毛，叹了口气，“累吗？”
　　“不累。”青丘主动凑过来拍拍他的脸，“你不要难过。吃人的罪会重判，这头傻熊会付出代价的。”
　　明夏摇摇头，“我只是遗憾那些因为这种意外离世的人。就算重判，他们也回不来了。”
　　青丘也颇感慨的说：“生命就是这样脆弱的哟。”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张昊在南江和他同伴的协助下已经做好了拍照取证，正在将心脏收入证物袋之中。
　　明夏觉得天色有点儿暗，抬头看了看，早上的时候还阳光明媚的天气，不知何时起了薄薄的阴云。
　　“这是要变天啊？”明夏随口嘀咕一句。
　　要是变天，明杰还会来吗？
　　青丘也抬头看，过了一会儿，它小声说：“不是变天，怎么好像……是封印出了问题？”
　　张昊和他的同伴是协助南江过来接人的，原本以为就是个向导的活儿，没想到会牵扯到封印上去。这下好了，彻底跟封印的事挂上钩了。
　　同伴连忙回车里去打电话联系单位。
　　张昊则一脸谦虚的凑过来请教八哥，“青丘老弟，你给说说现在是啥情况？”他说着指了指天空，再指指身后的三星湖，“我们出门的时候没带检测设备，封印的能量波动，我们感觉不到啊。”
　　青丘小小的哼了一声，它一直对“带着仪器去抓妖怪”这种事不以为然。不过听到人家很客气的还喊它老弟，它又有些高兴，“封印的能量分布有的地方多一点，有的地方少一点儿。本来封印能自己让它们变得平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种变好的过程停止了。”
　　青丘对于现代语言的使用并不是很习惯，但大致的意思大家还是听明白了。封印的能量分布不均衡，这是导致出现缺口的原因。
　　这种不均衡原本是可以自我修复的，现在却因为某种原因，被迫终止了。
　　天色越来越暗，风声飒飒。
　　张昊那个姓李的同伴从车里跑出来，“已经申请支援。”
　　张昊的表情一松，“警方那边呢？”
　　“通知了。”小李面相憨厚，一笑起来有一种特别老实的感觉，“他们也派特勤过来。哦，还有法医。”
　　南江看了一眼手表，“两个小时？”
　　“用不了。”张昊指了指景区的方向，“咱们从镇上过来，他们直接从总部出发，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到。”
　　青丘不耐烦听他们说话，自顾自的又飞了起来，然而它没有飞多远就又忙不迭的回来了，一边拍打翅膀一边喊，“明夏！不好了！风过来了！”
　　明夏起初没听明白什么玩意儿过来了，抬头看时才发现真的是风过来了。像他曾经在电影看到过的那样，一缕不知何时出现的细弱的旋风，正朝着这边慢慢旋过来。
　　风不大，声音也不大，但随着它的前进，仿佛不断有什么东西加入进去似的，风柱也变得越来越粗，所过之处的所有东西都被它吸入其中：尘土、积雪、干草茎，甚至还有一只冻得硬邦邦的鸟尸，以及……一个人。
　　那人看体貌是一个年轻人，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意态闲闲。而周围旋转的风柱就好像他穿在身上的一件铠甲。
　　明夏有些傻眼的看着风柱里的那个人。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认识的人看外形轮廓总是能认出来，还有他的发型、身上穿的衣服……
　　明夏不确定的转头问南江，“你看那是我家明杰吗？”
　　南江出发之前就只看过明杰的几张照片，确实不大能确定这个妖怪似的青年到底是不是明夏的堂哥。
　　然而这妖怪越走越近，明夏渐渐能看清楚他的五官了，于是也顺理成章的看到了他脸上那种仿佛是志得意满的表情。
　　越发的不像明杰了。
　　明夏印象中的明杰是有些骄傲的，然而阳光帅气，并不令人觉得讨厌。但现在这个双眼放光的家伙，却让人觉得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