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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有归处 上(145)

作者:秦世溟 时间:2020-10-11 07:38:21 标签:年下 科幻 强强 HE 神仙爱情

  康斯坦丁出门时若有若无地看了符衷一眼,很快就转过视线快步离开了。符衷自然是不卑不亢地迎上了康斯坦丁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怀疑和揣测,甚至还有点怜悯,深不见底。
  符衷的看着康斯坦丁离开,眼神渐渐冷下去,像西伯利亚大地上的冬风,呼啸过境,凛凛的,清亮似冰冻的贝加尔湖。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找一个没人瞧见的空当,悄悄握了握季垚的手。他们相视而笑,符衷站在岔道口目送季垚赶去会场,听他的皮鞋声渐行渐远,外面记者的声音一阵一阵地起伏。
  陈巍和何峦一同坐上了饭桌,今天格外热闹,家中来了好些客人。陈妈说,陈巍以前是个人来疯,今天不知怎的这么安静这么乖。
  何峦看陈巍快要缩到桌子底下去的一张脸,悄悄伸手在桌下按住他的手背,当然,这些都是在所有人视线之外完成的。陈巍自然是因为何峦在旁边,不敢太疯,怕把何峦疯走了,要不得。
  饭后何峦围着围裙在厨房帮忙洗碗,陈巍不好意思让他一个客人动手,站在旁边帮他清洗泡沫。他们站在空间宽大的厨房里聊天,何峦说陈妈手艺真好,玉米排骨汤很好喝。
  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天上地下的事儿,陈巍从何峦手里接过洗干净的碗筷叠好了放回碗柜。忽然听见客厅里传来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报:“北京时间十二点整,俄罗斯贝加尔湖基地‘回溯’计划新闻发布会开幕,中国区执行员代表季垚上台发言,季先生提到......”
  陈巍搁下碗筷胡乱在衣服上擦擦手,火急火燎地冲到客厅里去,电视上正在直播发布会现场,他看到激烈的镁光灯下,季垚身穿高定西装语调平缓地讲话,高鼻深目,威仪难当。
  “老何,老何你快来看,是首长,季首长。”陈巍朝厨房里招呼,转头对着爸妈一脸自豪,“这就是带我们的教官,季垚季首长,我之前经常跟你们说的。”
  何峦收拾好了厨房擦干净手出来,围裙搭在椅子上,扶腰站在陈巍身边一同看电视。他之前很少见过季垚,现在猛然发觉,这位季首长确实是惊鸿一瞥就相当惊艳的那类人。
  陈巍掀开窗帘,放眼望去,高楼上巨大的LED屏幕上,超模的广告已经尽数替换成实时直播,季垚的面影出现在全城的广告屏上,路边的行人均驻足仰望。
  季垚站在台上,扫视台下长长短短的摄像机,从容不迫地陈述了本次计划的目的和具体实施方案,他说话抑扬顿挫,潺缓成音。下面的记者均保持安静,侧耳聆听。
  “......时间,在和我们每个人赛跑,尽管我们与时间打交道。”季垚最后念道,“也许我们下一秒就战死沙场,但我们依旧乘风破浪,不惧死亡。”


第70章 其利断金
  “时间,在和我们每个人赛跑。”唐霁坐在车里,司机把平板架起来放在面前,季垚的脸在镁光灯下呈现惨惨的白色,“尽管我们与时间打交道。”
  司机听见唐霁轻轻的声音,他扭头看了他一眼,唐霁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嘴角绷成一个弓弦般的弧度,让人不敢近身。司机没说话,继续吹着欢快的呼哨,靠在温暖的座椅上看新闻播报。
  车子停在河流岸边,不远处是隆起的山坡,山谷中存留着几家农户,厚重的茅草屋顶和墙壁把小小的窗户压得透不过气来。老鸹子站在枯枝上聒噪,农户门前的猎犬朝着吉普车狂吠。
  季垚演讲完毕,收了演讲稿走下台去接受记者的提问,两个安全员护在他旁边,始终把记者隔出一米的距离。安全员的西装底下藏满枪支,季垚的袖子里缝着一柄折刀,皮带后面扣着沙/漠/之/鹰。
  唐霁看着平板上的人像有些愣神,季垚领带上的别针闪着银光,像支白银的蜡烛。他腰背挺直,举手投足都有种与生俱来的庄重和严厉,尤其是他那张脸,毫无瑕疵。早先唐霁就听说季垚是K大的一枝花,现在看来,倒是比以前还要惊艳上几分。
  司机看唐霁眼神空洞,心思根本不在新闻上。他本想和唐霁碰一碰酒,叫了几声都不应,伸手在唐霁眼前晃一晃,重重地喊了一声:“狼哥!”
  这一声把唐霁的神思收回来,司机看到狼哥的肩膀居然微乎其微地抖了一抖,然后自己的手就遭了殃——唐霁一抬手拽住司机的手腕,扯过去一掌切在司机肩胛骨上,喀拉一声,脱臼了。
  唐霁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在一瞬间,司机眨巴一下眼睛,剧烈的疼痛就把他击垮了,嗷嗷叫着求饶,扳着手臂在座椅上滚来滚去地哀嚎。
  “哦,对不起。”唐霁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误伤了人,举手示意自己的无辜,清清淡淡地道了歉,堵住耳朵不让司机的嚎叫钻进脑子里。
  “道歉有屁用!”司机疼得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咬着牙齿抬腿踹人,却踹在旁边的挡板上,咚一声响,“赶紧给我接回去,妈的老子还要开车!”
  唐霁看着司机扭曲的表情笑了一下——是的,他笑了一下——这一下把司机逼得眼泪呼啦呼啦地流下来,他今年只有十九岁。
  十九岁还是个少年郎,他这时候本该坐在温热的炕上吃着焦香的甜花生,也许在父亲的允许下还能喝口白酒暖身子。但他没有,他带着唐霁奔驰了几百公里,沿着西伯利亚的雪原前进,没有暖酒花生,只有无穷无尽的寒风和生火煮鱼时馥郁的浓香。
  司机越想越委屈,还有几天就是新年了,打电话给父母,父母叹口气叫他做完了任务早点回来。路上风餐露宿,还得受唐霁的气,受了气只得自己憋着,憋炸了似的,全化作温热的泪水滚出来了。
  唐霁本想逗逗他,却不想这少年的眼泪居然说来就来,猝不及防。他被那从下巴尖落下去的泪水刺了一下眼睛,眼前忽然出现什么人的面影,重叠在一起,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也有人曾在他面前这么哭过。
  一种罕见的怜悯和心疼从心底爬上来,后脑隐隐作痛,他抬手绕到后面去按按,头发底下突起的一长串数字烫得厉害,灼得人手指能起燎泡。
  FUCK。唐霁暗暗骂一声,忍住疼痛探身过去把司机拉住,三两下给他重新接好了手臂。司机抽噎着瞪唐霁,唐霁却没看他一眼,转身打开车门下去,轰一声关上了,靠在车门上捂着头蹲下去。
  司机躺在椅子上大口喘气,他的委屈还没过去,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哭声,抬抬手,安然无恙。他瞥了一眼窗外的唐霁,抬手捂住嘴把最后一点眼泪流干,眼眶都被浸得发痒发涩了。
  新闻还没放完,那个很帅气的代表员正比着手势对记者讲解,司机无心欣赏季垚的城北徐公之貌,他恨恨按掉了平板,丢到后面去,死命拍了几下喇叭,惊起了几只老鸹。
  唐霁扯着自己后脑上的头发,扯得生疼,但都比不上内部灼烧一般的疼痛。大动脉在疯狂耸动,他把身子蜷成一团也逃不脱那种无处不在的痛楚。
  刚才他对司机产生了一丝怜悯,正是这种感情让他处于现在的境地。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他的心已经被冻硬了,一心软就会死去。
  司机见唐霁久久没有上车,虽然好奇,但仍赌气不肯下车去查看。唐霁在雪风中坐了一会儿,靠着吉普车的车轮缓过劲来,他看着铺天盖地的大雪中露出星点人家,冰封的河流蜿蜒不息。
  半晌,司机听到有人在敲窗,然后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穿着毛呢大衣的男人撑在门口,俯身说:“下车。”
  又是这种冷淡的语气,像对着死人说话,司机觉得烦躁,脸色甩回去:“下车干什么?老子凭啥听你的话?”
  唐霁看他眼眶还红着,鼻尖也是通红的,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珠,嗓子带着鼻音,眼神半是委屈半是愤怒。像被抢食的野猫。
  “你下车,我来开。”唐霁把声线放缓,一只手撑着车门,把外面的风挡住。
  “扯淡,你开着车跑了把我丢在这里喂野风?我告诉你!老子受够了!老子不做......”
  话还没说话,就被人卡住下巴捂住嘴从座位上拖出去,漫天雪毛子打在脸上,但很快又被唐霁的身子挡走了。司机瞪着眼睛挣扎,宁死不屈,咕噜咕噜骂着脏话,但一句都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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