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橘(61)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从前这些换衣服之类的琐事，他巴不得伸伸手，叫祁郁一并帮他做了。可自从这人亲了他之后，不知为何，再对着祁郁时候，他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害羞。

　　仿佛他们的关系自亲过之后，就突如其来地调了个个儿，不是从前的猫猫和人类饲主，而是换做了某个……某个他也说不清的崭新关系。

　　而这种关系——大约是轻易不能在对方面前展露身体的。

　　祁郁走出去后，中意把帐篷拉链从内部紧紧关上，憋住一口气，迅速地换好睡衣，一溜烟钻进了睡袋中，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颗心在胸膛里头砰砰乱跳，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样。

　　“好啦，”他从睡袋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小小声地朝着帐篷外叫，“你可以进来了喵。”

　　随着他开口，帐篷外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一小下，人影带了几分无奈地开口。

　　“真打算放我进去？”

　　中意眨巴眨巴眼，莫名道，“不然呢？”

　　自己也没有那么凶吧？找个借口把人赶出帐篷去睡大草地，这种事情还是有些不太道德。

　　外面的人影声音里带了很低的笑，曲起手指，隔着一层薄薄布料，在帐篷外很轻地敲了敲。

　　“那或许，乖宝可以把门打开吗？”

　　中意：“……”

　　他盯着一刻钟前被自己一把从头拽到尾的拉链头，简直要尴尬到巴不得把头重新埋进睡袋里去。

　　“……对不起。”

　　他膝行到帐篷门前，垂着头老老实实地把祁郁放进来，“我不是故意的。”

　　这点总还是要声明的。

　　虽然他同人类总是间接性闹脾气，但那都是有理有据的。

　　猫猫怎么会做没有道理的事情呢！

　　“没事。”

　　祁郁看着眼前蔫了吧唧的猫猫头，微微笑着，路过时顺手在他发顶揉了一记，“我知道。”

　　说着，又低声问他，“脚踝还疼吗？”

　　“用不用再涂一次药？”

　　中意摇了摇头，小声回复，“已经好多啦。”

　　“嗯。”

　　祁郁等他乖乖缩回睡袋里，替他把边边角角整理平整，柔软的掌心很轻地在中意额上贴了一下，温度隔着皮肤传导，中意眨了眨眼，忍不住抵着很轻地蹭了一下。

　　“夜里如果还疼的话，记得要和我讲。”祁郁叮嘱他。

　　中意睡觉不怎么老实，滚来滚去不提，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撞去哪里了，脚踝受伤的地方大约也经不起他这般折腾。

　　“好啦，”中意把头缩进睡袋里，只留下一双圆圆的眼，浅琥珀色的瞳仁澄澈清透，像是未经雕琢的一汪月，“我记住了。”

　　“啰嗦鬼祁郁，”他小小声地抱怨，又像是故意要让祁郁听见似的，咕哝道，“这么爱唠叨，真的会结不了婚的，到时候年纪大了，就会变成啰嗦的光棍老头子。”

　　“真让人头疼，”他说着，蹙了蹙眉，似乎当真很为祁郁担心一样，“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喵？”

　　“为什么这么说？”

　　祁郁呼吸微微一顿，很轻地闭了下眼，再睁开，声音低低地问中意，“有你……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你是不是……会不让我变成啰嗦的光棍老头子？”

　　他问出口，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砰砰地，一下一下地跳。

　　左手边，中意又往睡袋里缩了缩，这次连眼睛都遮住了大半，几乎是只露出一点浅栗色的发顶了。

　　他含含糊糊地开口，声音小小的，要祁郁竖起耳朵，凑得很近，才勉强能听见。

　　“当然不一样呀，”中意慢慢地讲，简直像是有些胆怯一般，每个字之间都要隔上好久。

　　他对祁郁讲，声音软软的，又带着犹豫，但是最后还是说出口。

　　“我会陪着你，”他的语气一点都不郑重，像是很随便地讲出一句话，“如果你需要的话。”

　　“两个人一起变老，就不会是很可怜的老头子了。”

　　“……为什么呢？”祁郁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伸出手，动作很轻地把中意从睡袋里剥出来，露出眼睛，鼻翼，脸颊，连带着一双微微泛红的嘴唇。

　　“为什么这么说？”他又问了一遍，对着中意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口，像是怕惊破一个易碎的梦。

　　“没有为什么。”

　　中意不太自在地挣扎一下，想要拨开他的手，反被对方攥住了手腕。

　　“就是这么想的呀，所以就这么告诉你了。”

　　他不想要祁郁孤孤单单一个人，所以就留在对方身边，和对方一起变成老头子。

　　就像是祁郁说喜欢他，就会对他很好，忍不住想要亲他一样自然而然。

　　太阳每天早上都会升起，大海潮汐涨涨落落，祁郁喜欢他，他想要对祁郁好一点。

　　这都是再自然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祁郁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听起来平静，只有在细枝末节处，才会发现带一点微微的颤抖，“是说喜欢我吗？”

　　“祁中意，”他叫中意的名字，由他取来的，独一无二的，只属于自己猫猫的名字，“所以，你是喜欢我了吗？”

　　中意眨一眨眼，柔软密茸的长睫微微颤着，落下，又再次掀起。

　　“这就是喜欢吗？”

　　他有些困惑地问祁郁，没等到对方回答，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小小声地继续道，“那我可能，更早一点就喜欢你啦。”

　　他伸出拇指和食指，对着祁郁比了一个很短的距离，“大概要早这么一点点。”

　　真奇怪，原来喜欢是这样一种感觉，像是在口中含了薄荷糖，甜意里又透出莫名的酸，叫人害怕，困惑，又为着那点心心念念的甜，半点都不舍得吐掉，只好嚼一嚼，很快地吞下肚去。

　　祁郁就是他的薄荷糖。

　　***

　　中意从睡袋里一点一点地挪出来，靠在角落里抱膝坐好，微微抬起头，从下方观察着祁郁的神情。

　　后者自从他说了“喜欢”两个字之后，就好像呆住了，愣在那里，像是刚刚雕好的小木偶，不会动，也不会讲话，之前骗他时候的灵活舌头仿佛原地失了踪。

　　中意眼巴巴地坐了一阵，见祁郁还没有任何动作，于是抿着唇，稍微想了一想，伸出手，很轻地拽了拽后者的衣角。

　　“祁郁，”他很好心地提醒变成木头的人类，“按照你们人类的习惯，”

　　“我可以再预支给你一百分。”

　　“你现在应该亲我啦。”

　　【作者有话说】

　　撒花~~猫猫和鱼总终于在一起啦~~

　　谁能受得了猫猫打直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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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听话，闭上眼

　　那是一个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吻。

　　真要形容的话，中意会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薄荷糖包围淹没了。

　　祁郁的手臂圈在他的腰上，力度很大，像是要把他整个儿地嵌进怀里，吞进肚子里。

　　中意从来不知道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掌心又那么烫，隔着薄薄一层睡衣布料，仿佛要把他烫坏了。

　　落在唇上的动作先是很轻，甚至比之前他们之间那些半真半假的亲亲还要轻，带了些试探，好像担心稍微大力些，就要把他碰碎掉了。

　　中意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抿一抿唇，犹豫一瞬，带了点好奇的，像是尝一尝糖果似的，碰了碰贴着自己的那两片柔软。

　　仿佛是在秋日的平原上点了一束火，风助火势，一瞬之间，灼灼燎原。

　　祁郁短暂地和他分开一瞬，抬起一只手，手掌轻轻地遮在中意眼前，声音里透出浓重的被浸透了的哑。

　　“乖宝，”他叫他，“听话，闭上眼。”

　　中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轻微的带着疑惑的“唔”，下一刻就被拽进了无边无际的烈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