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个仙师回都市(52)

　　虚空在缥缈幻境的北部，他的身体元神出窍的瞬间，居然到达了西南，妖山以南，这何止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是怎么到达妖山以南的？
　　因为梵沧海的出现，妖山以南成了百草族的圣地。据说，缥缈幻境里所有的灵草都向往这个地方，这里的蜜蜂也特别有灵性，产出的蜂蜜吃了能延年益寿。梵沧海的肉身就是以这种蜂蜜一直喂养着的。
　　150年前，他来了，躺在百草从中，微睁着双眼，神情是平静的。他的面容白皙干净，他的长发从不凌乱，他的簪子依旧闪亮，他的仙袍优雅地铺在百草从中。
　　丝丝缕缕的灵力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来，弥漫在这一片山岗。使这里的百草茁壮成长，开始具有灵性，药效也每日剧增。
　　没有元神，他只能日复一日地躺在那里，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好像真的成了百草们的静态养分。有时候他会慢慢地眨眨眼睛，眼珠子转一转。
　　得益于梵沧海灵力的百草们，唤他“祖先”，也争相担当起了守护祖先的义务。小树苗蓬松子长成了可以遮阴的大树，为祖先庇荫。百草们每天都为他拂去身上的尘埃、落叶。蜂蜜们将蜜糖灌注于他口中。风雨袭来的时候，蓬松子会闭拢每一片树叶，为他遮风挡雨。
　　祖先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滋养着百草族，终于引来了侵略者——蚁族。他们攻破了百草族的藤蔓城墙，疯狂地蚕食边缘的鸢尾、驴耳朵草，试图离祖先的灵力更尽一步。
　　百草们为了守护山岗奋起抵抗。半夏化身英勇的卫士，发射坚硬的果实，将蚁族打了个头破血流；续断球长出钢铁般的针刺，在蚁怪经过的地方设埋伏，再将它们鲜血淋漓的尸体甩回老家；钩吻花温顺的时候是灵药，狂暴的时候分泌出剧毒，亲过她们花瓣的蚁怪们都中毒身亡；首乌们从地里钻出来，张开嘴巴咬住蚁怪的腿脚将他们拖入泥土里活活憋死；蓬松子旋转一下即可甩出无数的小松球，砸死企图接近祖先的任何敌人。
　　百草族的有力抵抗让敌人不敢轻视，他们以退为进，在藤蔓外面徘徊不去，伺机行动。
　　是祖先的灵力让百草族在妖山有了一席之地。
　　一百年过去了，百草族虽然还能负隅顽抗，不让怪物夺了领地，但是祖先的灵力在减少也是不争的事实。引魂草提出要为祖先找回元神，他的元神不在，所以才是这副模样，倘若他回来，百草族将获得新生。
　　可是祖先的元神在哪呢？
　　为了让祖先维持仙体，许多百草们自我牺牲，化作灵药进入祖先的身体，让他继续焕发生机，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待祖先灵力散尽，他亦将零落成泥，用另外一种形式守护百草族。一想到这个大家可伤心坏了，为祖先寻找元神迫在眉睫。
　　山岗上的百草们一边抵抗怪物的入侵，一边想办法寻找祖先的元神。
　　元神出窍可一日千里，不受地域的限制。仙灵草、引魂草、伏地株、忍冬花等纷纷元神出窍，又花了五十年，引魂草终于率先在虚空找到祖先的元神。
　　祖先醒来的时候虫族又在大肆破坏城墙，蓬松子老了，再也无力扭动身躯发射弹药，祖先起来的时候把他给撞碎了。他已多年外强中干，一碰即碎。但是他死而无憾。
　　百草族的后代们还小，这些年能吸收到的祖先灵力少之又少，所以仍然是老一辈们在殊死搏斗。终于在祖先意识恢复的那一刻，纷纷倒地身亡。
　　梵沧海历经150年，终于得以活动身躯，于花丛中坐了起来。他的发上、白袍上、裙摆上、袖子上长满了各色花卉，她们都是百草族的年幼一代。
　　他一路上已听引魂草讲述百草族的百年历史，她们因他获得新生，她们愿意一辈子追随祖先。
　　家园已遭破坏，满目疮痍。虫族想着把百草族连根拔起，被梵沧海一甩衣袖，强劲的仙风将他们吹飞了。
　　梵沧海将头上的花花草草都摘下，百草们纷纷滑落，在地上排成排，眸子里充满敬仰地看着这位仙风道骨的祖先。
　　梵沧海发现意识又恢复了正常，在虚空中长成的大树并未能够保留得一星半点，元神果然是隐藏得最深的。对百草族投来的殷切目光，梵沧海报以一笑，他很感激这些花花草草们150年来的守护，若无她们，自己的元神永远都找不到肉身。
　　他又与她们待了大半年，终究觉得应该启程，继续他对缥缈幻境的探索。
　　百草们愿意化作灵药，一辈子追随在梵沧海身边，供他食用。梵沧海觉得没必要，他亲手将她们栽培好，将山岗打理得像百花丛。然而她们仍然坚持要追随祖先的脚步。
　　续断花说：“我的根须能续折接骨。”
　　忍冬花说：“我能清热解毒，用于各种热性病，如身热、咽喉肿痛等症，均效果显著。”
　　温郁金说：“我的干燥根能活血止痛，行气解郁，清心凉血，利胆退黄。”
　　半夏说：“我具有燥湿化痰，降逆止呕，生用消疖肿作用。”
　　大家一个个都在毛遂自荐，老一辈们追随了祖先150年，突然说要分开，她们如何舍得？都纷纷舍命化作灵药，要为祖先尽最后一份力。
　　梵沧海只好将她们收入如意袋，他说：“我带走了你们，但是这个百草园我还会回来的，回来为你们拔草除虫，不要担心，没有我，你们也能长得葱葱郁郁。”
　　元神回来了，这些年散掉的灵力也恢复了，只是一梦百十年让人唏嘘不已。梵沧海继续着他的旅程，逐渐遇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类，在他们受疾病困扰的时候，他便用百草调制出灵药，为大家治病。久而久之，他的医术越发的高明，而百草园也是他经常回去的地方，除了采摘草药，还有就是继续种植百草。
　　听完这位百草祖先的讲述，穆云峰顿生敬仰，立刻嚷嚷道：“那你什么时候再回去，可否带上我？一大片山岗的百花，一定漂亮极了！”
　　梵沧海笑了，说：“你一个男孩子，也喜欢花草么？”
　　小青年调皮地说：“你都能喜欢，我咋就不能？”
　　梵沧海笑而不语。
　　“要是你的元神没被找到，那肉身是不是就得……”穆云峰觉得好险，原来长生不老也不是绝对的。
　　“嗯，说不定呢……”
　　穆云峰知道，在他漫长的千年岁月里，那种命悬一线的时刻应是时常有的。在他被打入魔道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落井下石，将他逼入绝境。在他进来缥缈幻境遭受反噬之殇的时候，又是难以想象的九死一生。就连他变成第二人格梵梵的时候，任何人都能取他性命。而他仅仅是引动天雷就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躺了数日。在虚空中飘荡只是一次偶然事件，若不是命不该绝，今日也就见不到了。
　　然而毋庸置疑，他的壮年时期正在远去，他的身体还在遭受想象不到的磨难。
　　心中涌起一股惆怅来，他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不知道是光线的作用还是穆云峰的眼力特别好，他竟然发现了他鬓间有一根白发。
　　之前他的目光经常流连于这墨色乌黑的长发，从未发现有白丝！可今天是怎么了？研究配方使他劳累过度了吗？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梵沧海发现穆云峰呆愣愣地注视着自己，觉得好笑。
　　他的容颜一如往日，只是鬓间确实多了一根白发。这根白发跟穆云峰的天生白发，那是不一样的！
　　“你有一根白发，让我替你拔了吧。”穆云峰装出一抹笑容，他决定要消灭这根白发。
　　梵沧海这才明白过来他那略带惆怅的面容是怎么回事，便说：“不就一根白发吗，你头上还一头白呢！”
　　“不，那不一样，如果我的出现黑发，那就是个悲剧了。”
　　“你为何如此在意？只是一根白发而已。”
　　穆云峰凝视着他，说：“它不只是一根白发……”
　　“你拔了还不是一样会长出来？”
　　“那我就继续拔！”
　　梵沧海不由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穆云峰将视线移动到那根白发上面，它越来越触目惊心了，好像在耀武扬威。
　　他伸出手去，仔细挑中它，在指尖卷了几下，一用力，就拔了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这根足有60厘米长的白发。
　　“你要将它珍藏起来吗？”梵沧海难得地开玩笑。
　　“梵沧海，你一夜没睡，该休息了。”穆云峰终于说了出来，尽管他觉得他一定会拒绝。
　　谁知他回答：“好啊。”
　　他放下了手上的工作，交代了几句，就去里面的隔间，那张软塌上闭目养神了。
　　穆云峰将白发塞入了口袋中。
　　穆云峰不得不担心起那个问题来，孖嗄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有没有办法可以补救？
　　这个问题，梵沧海从不回答，还怪孖嗄多嘴。他想带着这个秘密进坟墓吗？
　　穆云峰隐约觉得这跟反噬之殇有关，可是得不到答案，没有人能明确地告诉他，梵沧海的反噬之殇到底是什么？
　　他休息的时候，穆云峰尽量照看着屋中的三个病人，前几天他们服用西药，病情有了很大的改善。可梵沧海不建议继续服用，因为数量有限，不能让他们产生依赖性。所以这几天，三个人的症状又恶化了。
　　穆云峰尽量解释说：“这试药就是如此，不是一种药天天喂你们吃，你们需要不定时地服用梵先生给出的新药，以便观察。”
　　那位母亲症状最严重，她有气无力地说：“可是为什么不按照前面吃的药大量熬制呢？那明明就是有用的呀！”
　　她已经把头三天吃的西药当作了绝对正确的对症药，这虽然没错，然而这场治疗，并不是只为她一个人。
　　中年男人也说：“是啊，那几天都好好的，我都感觉看到了希望！”
　　只有幻境生灵，长着一对长耳朵的小妹妹没有说话。
　　穆云峰怕越描越黑，便撒谎说：“你们感觉得没错，那药确实有用。因为是不可多得的灵草所制，加上梵先生的仙丹，所以疗效显著。梵先生需要治疗的病人很多很多，就算只是你们几个人，也不可能天天吃灵草，终究有吃完的一天。请你们耐下心来，积极对抗病魔。梵先生不眠不休地在研究配方，他一定会给出满意的答复的！”
　　这一席满满的官话，穆云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是让他们发现了西药的存在，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药房中好几个药罐子一起在沸腾，孖嗄今天非要来帮忙看柴火，说只是负责生火的话应该没问题。墨兮也要来，可他是来玩的，怕他碍事被穆云峰拒绝了，这会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时药房里突然闯进来几个人，他们一看里面东西那么多，药罐子也在沸腾，就立刻跪下哀求道：“我们受不了了，身上的斑点越来越多，关节疼痛难忍，求求你们赶紧给我们开点药吧！”他们身上的裸露部位看上去确实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