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15)

　　纠缠在脑海中的思绪在打着无数混沌不明的结，但最终，他也只是抬起手压在银发顶，安抚摸了一下。

　　“拿着吧，我没什么事，”芥川龙之介口吻平静，“至少现在不会有。”

　　如果真有，他也不可能逃得掉。

　　“……”

　　——银低下头，暗自咬紧了牙。

　　【银兔接受了食物。】

　　【芥兔与银兔道别。】

　　【芥兔走在回小屋的路上。】

　　伊川澄看着【抚摸】过后，两只毛茸茸的白团子互相碰了碰便分开，一只耳朵全黑的垂耳幼兔站在原地，目送另一只耳朵是黑底白尖的垂耳幼兔离去，只觉得这一幕实在是萌到无敌，毛绒控的心脏都被丘比特之箭击穿了！

　　以后多来妹妹这里待待嘛，他完全不介意多送点食物啊生活用品啊什么的！

　　不过，芥兔确实如它所说，很快就离开了妹妹的住所，走在背景是脏兮兮的街道上，与身上的洁白毛毛形成了鲜明对比。

　　来的时候由于携带了一个大口袋，路上又被鬣狗什么的觊觎了——但伊川澄早就习惯该如何对付这些一言不合就扑上来的恶兽，一套土下座攻击使得行云流水，很快让它们知道有他养着的兔崽崽到底有多不好惹。

　　再敢来牙都给它们嗑光！

　　而这次回去时，可能是芥兔空着手的缘故，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危机事件，伊川澄点了几次【探索】，显示的也都是【芥兔走在回小屋的路上】，直到屏幕中的背景自肮脏拥挤的街道，切换为干净整洁的小屋内部。

　　芥兔回到了家里，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中央，头顶却飘出了指向性十分明显的气泡。

　　【你…想要什么？】

　　伊川澄看到这句话时，心底产生些许讶异。

　　之前他就在想了，虽说主角与玩家对话的游戏也并不少见，但这个游戏似乎拥有着高自由度的运行逻辑，以及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既然他的一举一动，芥兔都会对此作出相应的反应；那么他在这款游戏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没有任何介绍，也没找到任何设定，甚至没有存档重刷的机会——高自由度也会带来高不确定性，尤其是在对这个游戏内的世界观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他在游戏里做的那些事情，芥兔和那些品种繁多的动物们，到底会是以什么样的视角在看着那一切发生呢？他在那个世界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也是动物吗？还是人类的形态？

　　伊川澄敛眉思索了半晌，无果，并最终决定——管它呢，继续按照自己心意来玩。

　　大不了等对话功能解锁后再尝试问问芥兔好了。

　　反正眼下才刚玩几天而已，现阶段只要有聪明又体贴的可爱兔崽崽懂他就足够——

　　在银兔家想出要怎么和自家兔崽崽对话的伊川澄心情愉快地打开商城，363枚兔币的存款足以使他眼也不眨的立刻下单五根棒棒糖，再从仓库一根一根的拖出来，在地上摆出形状。

　　一个箭头，指向毛茸茸的白团子。

　　每一根棒棒糖都是用包装袋上的笑脸朝着芥兔。

　　想要你开心快乐呀，崽崽！

　　伊川澄为自己能想出这样简洁清晰的表达方式而感到得意，并且相信他的芥兔一定能接收到他的心意。

　　【是我】

　　那个气泡只突兀出现了两个字，随即便主动破裂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挤占在小半个屏幕上的气泡。

　　【我知道了。】

　　看，果然是理解了他的！伊川澄愉快轻哼一声。

　　【如果是，】这次，芥兔的气泡冒的很慢，似乎连它自己也正在迟疑不定的忐忑中，【只要我…的话。】

　　嗯？如果是只要它的话？

　　伊川澄困惑挑了下眉梢，有那么一会儿，没太理解为什么芥兔会说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随即，他恍然大悟。

　　之前送了银兔一大堆食物，结果芥兔误以为他更想养银兔，所以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暗地里难过的纠结，害怕被他抛弃掉吧？

　　哎呀，他的兔崽崽真是多想了！虽然确实有着挑食和洗澡的小问题，让他不得不用了好几次强制手段——之后大概率还会继续用——但他怎么会舍得丢掉无数次萌到他吸气的可爱芥兔呢？

　　伊川澄立刻将棒棒糖摆出圆的形状，再抚摸了把芥兔，用来表示他对它的喜爱，以及当然只会养它的坚定。

　　虽然很难分辨，但他依旧感觉出洁白的毛团子扁了一点点，这似乎是在代表“松了一口气”？

　　接着，它示好般主动翻出了早上没吃完的半块三明治，小口小口的慢慢啃了起来——就像在说，它没忘记自己和伊川澄早上的约定。

　　实在很治愈……窝在沙发里的伊川澄单手撑着脸看屏幕，发出由衷的感叹。

　　想对它再好点。

　　——可惜这段温馨平静的动画并没有持续多久，剧烈的破门动静骤然响起，将屏幕内的芥兔与屏幕外的伊川澄都吓了一跳。

 

第17章

　　有个故事是怎么说来着。

　　在很久之前，在芥川龙之介还没有挣扎着在擂钵街生存，与父母和妹妹一同生活着的那个，普通而平淡的幼年时期，他也曾听过母亲对他讲过睡前故事。

　　[熊灵祭呢，是某个族群古时用来祭祀鬼神的方法哦。]他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模样，回忆里仅剩端着书坐在床边的柔雅姿态，[他们会挑中一只可爱的幼熊精心饲养，无论它有什么要求都尽力满足，将它养得健康又强壮——不过，这都是为了他们的鬼神。]

　　[鬼神？]

　　[没错。一旦等幼熊成年，猎手就会将它绑在御柱上，用它的性命来取悦所信仰的鬼神。]他的母亲温声道，[但相对的，他们也会祈求鬼神赐予他们渴求之物。因此呢，这也可以被称作等价交换。]

　　向鬼神献上祂所喜好的祭品，鬼神就会呼应他们的祈求，达成他们的心愿。

　　那时，芥川龙之介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神话传说——毕竟日本号称有八百万神明，他却从来都没有亲眼见到哪怕一位；擂钵街里也有许多信仰着某位神明的大人，但没见到谁能被实现心愿。

　　而如今，他却面对着一个喜怒无常的、活生生的[怪物]。

　　[它]以无形之身降临在这世上，挑中了自己，就像在数亿生物中挑中了趁他心意的祭品。

　　[它]会精心饲养着他，一如饲养着那只幼熊，会随手付出在[它]看来微不足道的东西，以满足他的任何愿望。

　　在祭祀之日来临前，拥有无穷生命的[怪物]都将如此耐心的等待着，仿佛厨师哼着歌在蛋糕胚上抹着奶油、用巧克力磨成的粉与色彩斑斓的糖针辅以点缀，又裱上漂亮又精致的奶油花带——直至一切准备就绪，银盘被端上华丽的餐桌。

　　…如果，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怪物]只要他的话。如果银可以活下来，能过得比以前更好的话。那也没有关系。

　　芥川龙之介手指僵硬着，松开被攥起褶皱的崭新布料，从口袋里拿出早上没吃完的三明治。

　　他现在其实不算太饿，以往两三天才能吃上一顿的生活早就让他的胃失去了正常该有的预警能力，转而代之的是不分时间的、愈发频繁的灼烧般钝痛。

　　如果放在之前，这块根本不可能找到的珍贵三明治大概会被他留到后天才吃，但他清晨才答应过[怪物]自己会中午吃掉。

　　为了不再度惹怒[它]，使自己又被强迫着吃下过量的食物，芥川龙之介只好小口咬了下去，慢慢咀嚼着，吞咽进胃里。

　　即使冷掉了，也还是很美味。

　　银也获得了许多[它]给的食物，再加上他带过去的那些物资，足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必为生存所烦恼。

　　幸好那间住所的位置是没有大人愿意去的偏僻地方，[怪物]又强到没有人再敢尾随他——因此，只要银动作谨慎点，分批将它们拿出去兑换，大概率不会出什么问题。

　　作为他唯一仅存的血缘关系，即使对未来已麻木而绝望，芥川龙之介内心深处依旧希望着银能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