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藤原酒馆(26)

　　胸中那些萦绕不去甚至快要溢出胸膛的激烈情感终于在澄澈琴声中逐渐平复下来，独眼的妖怪高高仰起了头颅满月被烟云半胧，然后，浅淡的夜色遮蔽了他的神情。
　　“……浅葱，你睡了吗？”少年轻轻的发问，却如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
　　少年缓缓阖上双眼，而在遥远的传说中聚集了高贵妖怪的森林里，月花在满月的银辉中次第开放。藤原久懒懒的靠在巨木上，盛宴上的喧嚣和觥筹交错似乎都与他无关。
　　“……您似乎兴致不高呢。”蓄着胡须的直衣老者从宴席主位站了起来，轻声与周围宾客告罪后，抛下热闹的宴席缓步走了过来，亲自递来美酒：“是我有哪里怠慢了吗，青木大人？”
　　“不。”藤原久接过酒盏与直衣老者手中酒盏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我对这样的场合一直没有多少兴趣，今年没有浅葱的琴声，更是索然无味。”藤原久抬眼注视着面前身着直衣的老者，平静的说道。
　　话音刚落，林间的声音就瞬息停滞。
　　交谈声，笑声，杯盏相碰声，还有舒缓的乐声都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
　　矶月之森酒是用满月之时方才盛开的月花所酿，壬生大人的盛宴更是被众多妖怪所向往，接到请帖本身就是一种肯定甚至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但这，也只是对某些上不得台面，因为被邀请就得意忘形的妖怪而言罢了，藤原久对这种彰显自身高贵的行为一直不敢苟同，与他而言，只有将要腐朽之物才会强撑着光鲜的外表来掩饰着倾颓之势。
　　他每年来这里，只是为了见见老朋友而已……只不过，非常巧合的是，他的老朋友今年竟然一位都没有来。
　　藤原久的声音不大，但能出现在这里的大妖都是耳聪目明，故而轻易的听到了藤原久的话，一时间都震惊的看了过来。
　　藤原久对这些混杂了诧异、妒嫉、愤怒和鄙夷的目光视若无睹，凶恶的鬼面掩去了他的神情，只有唇边那抹带着淡淡讥讽的笑意愈发明显。
　　直衣老者面目沉稳，不辨喜怒，片刻后，他轻叹一声，率先饮下杯中之酒，满含歉意道：“浅葱也不幸染上了一直困扰着这片森林的疾病，无法再抚琴了，我已经让侍从将她送回故乡，这杯酒，就为了老夫招待不周赔礼吧。”
　　“不，是我失言了才对。”藤原久忽然一笑，在直衣老者的注视下托着酒盏一饮而尽。
　　名为壬生的妖神深深凝视着面前的年轻人，也跟着爽朗的大笑起来。
　　凝滞的气氛就像被尖锥敲破了一般，随着壬生大人轻轻抬手，热闹的交谈声和美妙的乐声再次响彻了森林。
　　盛宴依旧，只是，静坐于花草间的乐师中已经不见了那抹苍蓝色的身影。
　　吹过森林的风不断送来月花的香气，藤原久倚在冰凉的树干上，忽然感到一阵倦意涌上心头。
　　他扭过头看向主位上正与某位客人交谈的直衣老者，刚巧壬生大人也似有所感应般看了过来，那道目光犹如翻滚着的云层般晦暗不明，藤原久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就在一片酣畅的嘈杂声中阖上眼眸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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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疾病之源
　　矶月之森的盛宴像往常一样在黎明之前结束， 宾客们独自或三两相携着尽兴而归，壬生大人亲自站在通往外界的通道前相送，嘴角啜含着宽和的笑意。
　　“壬生大人， 矶月之森的通道快要关闭了吧……不用叫醒他吗？”宾客中有人注意到了依旧倚在巨木上阖眸沉睡的人， 脚步就不由顿了顿， 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
　　“啊，没关系， ”壬生大人也顺着那名宾客的目光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青年，微笑着说道：“青木大人和我是老相识了，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本就只是好奇一问而已， 他可没有如那个人一样质疑壬生大人的勇气， 而且，说到底，那人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开口提出疑问的只是个刚刚够到大妖及格线的家伙而已， 能够被邀请来到著名的矶月盛宴， 已经足够令他喜出望外了。
　　因为担心自己的失言会触怒壬生大人，那名宾客很快就把那名男人抛到了脑后， 向壬生大人辞别后离开了森林。
　　直到最后一名客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时， 奏乐声才慢慢停了下来， 面容姣好的乐师们放下手中的乐器，忽然异变骤生。
　　曼妙的身材瞬息变得如同藤蔓般扭曲，乐师们没有来得及哀嚎就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拧成了流淌着粘稠脓液的漆黑利剑， 笔直的， 向正在熟睡的青年扎了下去。
　　利剑卷起的风撩起了垂在额前的发丝，力道大的似乎能将空气都扎出一个洞。
　　但就在剑锋即将刺进胸口的瞬间， 安静酣睡的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几柄气势万钧的漆黑利剑就像碰到了什么无比坚实的壁障一般停在了他的眼前，粘稠的脓液散发着恶臭， 滴落在草地上就腐蚀出一团焦痕。
　　藤原久偏过头看向正朝着这里走过来的直衣老者，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她们也染上疾病了吗，壬生大人？”
　　“是的，很遗憾，没想到病情发展的如此之快……”
　　话未说完，藤原久抬手一挥，那几名化为利刃的乐师就被一道金光齐齐拦腰斩断，黑气翻滚几下后被金光吞没，消失在了银白色的皎洁月光之下。
　　藤原久扬了扬嘴角，冷冷开口：“变成妖物的话就没救了，壬生大人会因为我杀了您的乐师，就拿这个当作理由诛杀我吗？”
　　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直衣老者只在藤原久出手时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但看着乐师们被斩杀，老者的眼中却无丝毫怜悯与惋惜，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
　　“不，你只是送了她们一程而已，她们都是善良的孩子，想必也不想以怪物的样貌活在世间吧。”老者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
　　交谈间，名为壬生的妖神已经走到了藤原久的身边，乐师们消散之后，偌大的森林中竟然只剩下了藤原久和壬生两人。
　　“以前，这里是座非常漂亮也非常热闹的森林……”
　　直衣老者展了展衣袖，就像古老的贵族一样长身而立，仰起头看着夜空中开始西沉的月亮，他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他徐徐说道：“老朋友们聚在一起畅饮美酒，一成不变的人生也能用来一起吹嘘，互相调侃……只是，老家伙们渐渐都不在了，自从座森林染上了病，孩子们就一直生活在不知哪天就会变成怪物的恐惧之中，森林也愈发冷清了。”
　　“现在，我找到了恢复这座森林生机的办法，”壬生大人转过头来注视着带着将真容隐匿在面具之下，只露出一双清冷眼瞳的年轻人，和善的说道：“孩子，你愿意帮助我吗？”
　　话音未落，老人脸上和善的笑容忽然就像是被晒化了的泡泡糖一样迅速融化，然后整张脸都飞快涨大，攀爬着鱼尾纹的双眼变成暗黄色的浑浊兽瞳，慈善的老人面皮也皲裂绽开露出面皮下利如钢针的银色毛发。
　　巨大的银狼拔地而起，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向藤原久兜头咬了过去。猩红的口腔笼罩下来，几乎遮住了清亮的夜空，涎液滴在草地上腐蚀出腥臭的黑烟。
　　背后巨大的树干挡住了藤原久的退路，利齿几乎下一秒就能刺穿青年脆弱的身体。
　　藤原久眼瞳中亮起熔岩般的金芒，他双眸冷冽，抬起手指快速在空中绘出一个符文。霎时间，空气中仿佛有重压降下，巨狼咬合的速度明显一滞。
　　狼妖前爪深深扣在泥土里，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再次加快速度咬了过来。
　　但只在这瞬息之间，藤原久已经蹬着树干借力跃了起来，在空中转动了一周后刚好落在银狼的后颈之上。
　　下一秒，金色锁链瞬间缠上狼颈，伴随着银狼的吼叫和呼吸，一点一点却无法抗拒的狠狠缩紧。
　　巨狼疯狂立刻的挣扎起来，藤原久站在狼首之上抿紧了嘴唇，一手攥紧了锁链，另一只手中凝出金色长剑。他本想着刺狼妖的双眼，但凝出锁链后，剩余的神力无法再拉长利剑，藤原久被狼妖摔的身形一晃，但下一秒就毫不犹豫的稳住身形，长剑直接刺进了狼妖的眉心，还在不断的加大力气。
　　巨大的银狼哀嚎一声，侧身向巨木撞去，希望能够将身上的人甩开，而藤原久却任凭粗砺的树纹在眼前快速放大，层叠的枝干在他的身上撞的分崩离析。
　　被神格强化后的身体可以抵御一定程度的攻击，因此，不管什么东西打在他的身上，藤原久都不为所动的加速收紧锁链和下压剑柄。
　　流淌着金芒的锁链深深勒紧银色巨浪狼的皮肉之中，漆黑的鲜血也从眉心淌出。
　　就在巨狼忍不住想要就地打滚将他背上的人类碾到泥土里去时，藤原久眼中的熔金愈发灿烈，他的面具早就不知丢到了哪里，被比刀片还要锋利叶子划出血痕的脸上一片冷彻，他踩着巨狼的头颅，斩钉截铁的吐出一字：“镇！”
　　下一刻，巨狼的身体猛然轰然倒地，一边抽搐着一边快速缩小，狰狞的银色毛发变为染血的直衣，四肢萎缩化为手脚，狼脸也重新变成了人面。
　　只是乌帽滚落在一边，露出斑白的头发，面容上的皱纹似乎多了一倍，看着竟然比之前的老者模样还要衰老了许多。如果之前还能称得尚有威仪，现在已经完全是行将就木了。
　　“……壬生大人，您也生病了了吗？还是说，自始自终，生病的就只有您呢？”藤原久冷冷的睥睨着他，开口讥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