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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婚(23)

作者:箫云封 时间:2020-04-17 10:08:20 标签:虐恋 热血 ABO HE 欢喜冤家

  邢烨没有放手。
  他盯着温元嘉的表情,像用显微镜在那脸上翻找,一分一毫都不放过,指头擦过温元嘉的肩膀,站到对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把那惊慌失措的面容,一点点刻进眼底。
  温元嘉语无伦次,手脚发颤,侧过眼睛,不敢面对邢烨,他知道自己暴|露的彻底,即使在黑暗的庇护中,也依旧被拆分出来,摆在显微镜下,一块块拨弄开来。
  他想让邢烨说点什么,又想让他闭嘴,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邢烨微微弯腰,想靠近一点,后者猛然闪身,勒紧背上的书包,像个燃烧的炮弹,咚咚冲向一楼,推开大门跑了。
  温元嘉体质一般,很少报名参加运动会的项目,更没参与长跑短跑,他奔在路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背上的东西重若千钧,可他毫不在意,一路跑到宿舍楼下,上楼时站立不稳,踩空摔在地上,摔的后背生疼。
  一时爬不起来,肺部像要炸开,熊熊火苗燃在里头,将气管烧成灰烬。
  短短一段路程,温元嘉从没这么快过,也从没这么累过。
  晨光渐渐升起,走廊有脚步声传来,临近期末任务繁重,人人捧着大部头教材,头悬梁锥刺股背来来回回,都能看到挑灯苦读的同学,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旁边洒满散落的书页。
  温元嘉揉搓脸颊,揉出一点精神,硬撑着支起两腿,进宿舍放下书包,去水房冲洗头发,把滚烫脸颊浇透,冻成硬邦邦的冰块。
  他没敢看邢烨的脸,更没敢和对方说话,但他知道对方肯定察觉了什么,至少他的心思······再藏不住了。
  或许从此就是陌生人了。
  闹钟响起的时候,程俊迷糊拍掉声音,习惯性看向对铺,对面空无一人,他瞬间惊醒,探头往底下看:“元嘉,你干什么呢?”
  温元嘉充耳不闻,失魂落魄,机械撕开糖包,往咖啡里倒。
  “哎哎元嘉元嘉!”程俊拍打栏杆,险些砸落下去,“你倒太多了,糖都凝下去了!”
  温元嘉手指一颤,低头看到满桌糖粒,咖啡被糊满了,搅起来像翻弄水泥。
  “你喝咖啡干嘛,”程俊从上铺爬下,凑近来看,“咖啡过敏还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看看你这黑眼圈!几天没睡了?”
  “没事,”温元嘉魂不守舍,敷衍了事回答,“没睡好,该考试了。”
  程俊这才反应过来,年终大考就这几天,之后便能回家,今天的测验格外重要,确实要打起精神,好好备战才行。
  可看着小师弟视死如归举杯,闭眼一饮而尽·····还是够牙酸的。
  咖啡对温元嘉的作用格外迅猛,他脸颊通红,麻痒难耐,胳膊起了细细的红疹,大脑像被打进活跃针剂,顿时清醒很多。
  这效果持续一天,整天考试从七点持续到晚上八点,考完大家都脱了层皮,疲惫不堪回宿,早早洗洗睡下,温元嘉瞪着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那咖啡后劲太大,身上红疹消了,脑电波还在疯狂运转,按习惯要到后半夜两点,这股兴奋劲才会过去。
  隐隐听到楼梯口有人叫他,长长扯开嗓子,一声接着一声,这声音并不熟悉,温元嘉恍惚以为幻听,程俊从对面探来,迷糊叫他:“快去看看,有人在叫你呢!”
  温元嘉慌忙翻下,打开房门大喊:“在这里!”
  走廊尽头有个捧着球的男生,大汗淋漓过来,把手里东西塞他手里:“有个姓邢的大哥在楼下,说自己没法上来,托我交给你的,拿好了啊,任务完成我上楼了!”
  温元嘉捏着手里的东西,一时来不及张嘴,他冲到窗台向下面看,哪里还有邢烨的身影,他猛跑出去,三步并两步冲到一楼,外面空空如也,烈烈风声袭来,将皮肤卷成一团。
  “呼······”
  温元嘉杵着膝盖,口唇冒出白雾,热汗浮在额上,滴滴汇聚成河,囫囵流到颈窝。
  他不甘心,沿着宿舍来来回回,像个电流过载的机器人,耗不尽电量的时候,不肯散成碎片。
  手里的东西冰冷坚硬,被汗水浸的滑溜溜的,他迎着路灯坐下,把它捏在手里,这是个崭新的手机,里面还有个小小的夹子,塞着几十张不同号码的电话卡,全都是尾号66或88的好数字,不知挑选多久才能找到。
  翻过手机,背面的手机壳上,是一副夕阳西下的图案,圆滚滚的红日落下大半,余晖洒在海上,水面波光粼粼,一眼望不到边。
  温元嘉摩挲图案,读懂了某种无声的拒绝。
  残阳如血,希望的暖阳沉坠下来,坠在山间,沉在海底,化为一片黑暗。


第29章
  掌心的手机和卡片冷冰冰的,似从冬雪取出,透着莫名的寒意。
  温元嘉攥着它们,一步一步上楼,冻透的衣裤贴在身上,蜇的皮肤发痒。
  程俊半梦半醒,恍惚被惊醒了,从上铺探出脑袋:“什么事啊?”
  温元嘉没有回答,他浑噩攥住栏杆,拖着沉重的身体,倒在床褥里头,轻轻合上眼皮。
  坚硬的手机硌在身|下,他觉不出硬,觉不出冷,外套挂在身上,没有拽|脱的力气。
  一夜无话。
  考试复习的不够到位,程俊这一晚睡不安稳,第二天闹铃没响就爬了起来,隐约看到人影,险些从上铺摔落,他揉揉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元嘉······你怎么了?”
  温元嘉坐在书桌前头,桌上是摊开的书本,但他的视线不在那里,而是空茫茫散着,不知在看着什么。
  程俊从上铺下来,在他眼前摇晃手掌:“嗨嗨,醒了醒了,今天还考试呢。”
  温元嘉收回目光,黑眼圈坠在眼底,僵硬扯动唇角:“好。”
  “嘿,”程俊不太放心,垂头看他,“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温元嘉面无表情,缓缓摇头:“没事。”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没事,但考试大业在即,程俊自顾不暇,只能将后几科蒙混过关,拎着沉重的行李,一步三回头出门,跨上回家的火车。
  寒假开始之后,温元嘉没有马上回家,他继续在超市工作,直到过年前三天,结算完全部费用,他才勒紧背包,挤进人满为患的车厢。
  临近过年不好买票,他只买到站票,靠在车厢里窝着,脚下是横七竖八打瞌睡的人,走来走去时要小心谨慎,避免踩到别人。
  温元嘉没有洁癖,但这节车厢味道太杂,泡面香肠应有尽有,他不想呼吸,戴着两层口罩,窝在车厢角落,缩成小小一团,掌心的手机滑|腻腻的,屏幕漆黑一片。
  前面的小屏幕上放着新年歌会,背景花团锦簇,颜色五彩斑斓,车窗外掠过数盏红灯,影子被风声扯动,忽明忽暗闪烁,遥遥印在眼底。
  手机依然没有消息。
  父亲和哥哥都没有来信,没有问他放没放假,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也没有问他过年要买什么。
  他买给父亲和哥哥的礼物,都放在行李箱里,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愿意收下。
  温元嘉惴惴不安,一整天的车程他都没有食欲,只咽了两口热水,好不容易捱到下车,一阵寒风涌来,天边飘来细雪,淋漓融在发顶。
  几年没有下过雪了,今年竟然飘雪花了。
  他最怕雪了。
  背后的行李箱太大太沉,温元嘉拖着它闷头向前,小心绕过开心打雪仗的孩子,在路口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一辆出租,同意把他拉到指定位置。
  坐在后座上面,温元嘉两股颤颤,挺直腰背,不断吞咽口水,他不想坐车,可更没法步行回家,只能盯着膝盖,不言不动不看,手臂贴着铁皮,靠凉意保持镇定。
  半个小时过去,出租开进一片半山别墅区,这小区里外有三道安保,总共只有二十来户人家,楼间距宽广没有遮挡,各家前面围拢出院,种着珍稀花木,出租停在第三道安保外面,温元嘉拖下皮箱,交过车费,踩过长长的石子路,在大门前弯腰扫描瞳膜,把行李箱拖进大门。
  三层别墅空荡荡的,里面没有开灯,更没有一丝人气,温元嘉按亮台灯,在门口换鞋进门,腹中饿得厉害,进厨房翻找食物,在冰箱里看到很多冻好的云吞,是家里阿姨包好留在这的。
  阿姨在冰箱上留下两个纸条,说给他专门做了蜂蜜糯米年糕,让他回家记得尝尝,家里的厨具都换了新的,温元嘉用不习惯,半天没法开火,只能勉强煮好云吞,照阿姨留下的食谱拌几个凉菜,在桌上放好摆盘,等爸爸和哥哥回来。
  独自一人留在家里,实在有些发冷,温元嘉迫切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他扫地擦桌,把浮灰清扫干净,不敢进家人的房间,只能在外面擦擦房门,擦到第五遍的时候,滚轮与地面摩擦,拖曳出细碎鸣响,温元嘉扑到窗口看看,匆忙丢下布巾,拽下门口的大衣,踩着拖鞋冲出门,扑到温衡面前:“哥哥,外面下雪了!”
  他想给温衡披上外套,温衡探出掌心,攥住温元嘉小臂,冷淡抬眼:“不冷,拿回去。”
  温元嘉尴尬定住,手臂不知该不该抬,推着轮椅的成佳接过衣服,给温衡盖在身上:“快过年了,这是嘉嘉的心意。”
  似乎这个“过年”触动了什么,温衡没再拒绝,任成佳给他裹上外套,还在脖颈系个桃心。
  温元嘉不敢动弹,他小心观察哥哥,觉得哥哥比之前瘦了一点。
  温衡斜靠在轮椅上面,膝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毯子上放着摊开的书页,一双手修长干净,指甲圆润整齐,薄唇轻抿,眼尾微微上挑,鼻梁上架着灰丝眼镜,望向温元嘉的目光里,映不出什么温情。
  “哥哥,今天······复健的怎么样,”温元嘉想说什么,可怕温衡生气,只敢小声吐息,“我晚上······再帮你按摩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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