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馋你信息素(109)

　　那时候童澈还小，虽说后来也送去医院治疗了，但到底是落下了病根。
　　再加上他少年时期毫不顾忌自我的自残，就算没有真的出事，神经也难免被伤到。
　　时间久了，已经不能再彻底修复，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为什么要…”小琦下意识问了一句。
　　可后半句还没出口，童澈就打断了她，显然并不准备细聊这个，而是转了话题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曾经也有过很多次不想活，至少是自残的念头。”
　　小琦点了点头。
　　童澈手腕上的伤疤深浅不一，多到她一眼都数不清有多少道。
　　很显然，这不会是一次伤的。
　　“那你觉得，”童澈语气稍放缓了些，甚至称得上循循善诱，“你觉得，我现在过得怎么样？”
　　小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安静下来，仔细想了想。
　　她是在两年前，刚到福利院不久，就认识了童澈的。
　　那时候的童澈，虽然还没红起来，可已经在做练习生，对于在福利院的孩子们而言，这已经是很遥不可及的一种生活了。
　　但童澈完全没有架子，小琦也就慢慢和他熟络了起来。
　　然而等到了去年，童澈忽然因为那部古偶剧，一炮而红，红了之后，他第一次回来福利院，当时很多孩子们都不敢上去和他说话了。
　　其中当然也包括小琦自己。
　　平常会陪他们玩，和他们一起吃不好吃的食堂，偷偷给他们带零食，教他们唱歌跳舞，给他们画画做小手工，还能听他们讲悄悄话小秘密的大哥哥，一夜之间变成了只要出现，就被成千上万的粉丝们，还有各种各样的媒体设备簇拥着的大明星。
　　这样大的转变，孩子们一时之间都很不习惯。
　　可没多久，大家就发现，童澈对待他们，没有任何变化。
　　他还是会盘腿坐在地上和他们做游戏，给他们讲拍戏时候的见闻，陪他们畅享距离他们尚且很遥远的另一种生活。
　　在有小朋友剩饭的时候，他会教训两句，却又偷偷替小朋友打掩护，不让他被院长骂。
　　他会给他们买更多的零食玩具书籍，会努力让他们过得更好。
　　在小琦的记忆里，他们的澈澈哥哥虽然长得很高冷，可脸上却总挂着浅浅的微笑，和他们讲话从来不摆架子，语气也永远是温和可亲的。
　　小琦并不知道童澈以前，和这个福利院有什么渊源，她只当童澈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同样，也一定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因为书上说，只有自己得到过爱，才会想要把爱传递出去，分享给更多的人。
　　因此在今天，准确来说是两分钟之前，童澈摘掉手环给她看之前，小琦都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小琦不这么想了。
　　幸福的，被爱着的人，都很怕痛，一定不会这样一次次伤害自己，更不会不想活的。
　　半晌，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原来以为，小澈哥哥一直过得很好。”
　　并不意外她的回答，童澈笑了笑，先肯定了一句，“我现在确实过得很好。”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以前也曾过得不好过，但是你看，我最终还是没放弃，还是坚持过来了，所以小琦，你不坚持一下，又怎么会知道，以后会一直过得不好？”
　　小琦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她轻轻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忍不住问道，“那小澈哥哥，以前，在你不想活的时候，也有人这样安慰过你吗？”
　　如果没有的话，小澈哥哥又是怎么忍下了一次又一次想要放弃的念头，最后坚持下来的？
　　童澈怔了一下，视线落在阳台边缘已经褪皮的矮墙上，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悠远，半晌，他点了点头，轻声说，“对，是有个人，他救了我。”
　　距离当初分化，已经过去十年，何况当时的童澈，因为身体原因难受得神志恍惚，已经完全看不清来人。
　　当初具体发生过什么，童澈到现在也依然记不起来，唯独记得有个人在他耳边，温声问他，有没有看过大海。
　　那时候的童澈自然是没有看过的，他甚至根本就没出过阳城，毕竟他的父母出去旅游，也只会带他的弟弟，不会带他。
　　童澈现在也已经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有没有给出回答了，他只记得那个人又对他说，“还没看过大海，怎么就想放弃了？”
　　当时的童澈才刚满十三岁，他算是分化比较早的，还不能理解他想不想活，跟看没看过大海有什么关系。
　　直到就那样阴差阳错活了下来，后来有一天，偶然读到了一句诗——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读到那句诗的一瞬间，童澈才恍然明白了当初那句话的意义，大概和这诗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来人间一趟，还没看过大海，也没好好看过太阳，更没有遇到过心上人，就这样为了伤害自己的人，又一次次自我伤害，甚至想要就此放弃自己的生命，实在很不值当。
　　“我…我明白了，”小琦的声音唤回了童澈的思绪，只听她认真道，“我以后，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我也想坚持一下，想试一试看，以后能不能和小澈哥哥一样好。”
　　不仅仅是过得和小澈哥哥一样好，更要成为像小澈哥哥一样善良柔软的人。
　　童澈回过神来，抬手轻轻拍了拍小琦的脑袋，从看到她握着小刀那一刻起就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缓下来。
　　瞟了眼被小琦丢在一旁的小刀，童澈语气放松，半开玩笑道，“小琦以后一定会很好，不过现在，凶器是不是要先上交给我？”
　　小琦没再犹豫，捡起那把小刀折叠好，递给了童澈。
　　童澈接过来，随手装进口袋里，随口问了一句，“哪儿来的？看着还怪锋利的。”
　　小琦难为情道，“就是…用来切水果的。”
　　童澈失笑，温声道，“好了，去跟赵叔还有吴姨打声招呼，他们都很担心你。”
　　小琦看了看一直守在阳台门口的人，乖乖点头，站起身往门口走。
　　走了两步，发现童澈并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她又停住了脚步，回身问道，“小澈哥哥，你…不下去吗？”
　　“你先去，”童澈应了一声，“楼下活动室在排音乐剧，我在这再坐一会儿。”
　　小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穆晗风，没再说话，自己往门口走了。
　　她和赵黎还有吴姨离开之后，穆晗风就走进了阳台，还顺手掩上了门。
　　童澈还坐在地上没动，仰头看着穆晗风一步步走近他，前一秒还开导别人的大哥哥，这一秒就又变回了爱脸红的小笨猫。
　　他之前从摘下手环开始，就刻意没再往门口看过。
　　他知道穆晗风就站在那里，一直在看着他。
　　他也下定了决心，干脆就趁这次，把一直拖着没讲的，都讲给穆晗风听。
　　可眼看着穆晗风越走越近，童澈还是忍不住萌生了一点退意。
　　他垂头看了看自己没戴手环的手腕，这上面疤痕交错，他自己看着都觉得丑，不如还是不要给穆老师看了。
　　这样想着，童澈干脆又摸过了手环，准备往手上戴。
　　可眼前却忽然伸来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按住了他的手。
　　童澈动作一顿，滞了半晌，还是抬起头看向穆晗风，轻声叫了一声，“穆老师。”
　　穆晗风低头看着他，阖了阖眼，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着疼，喉咙间充满了辛涩血气，他哑声应道，“嗯，穆老师在。”
　　童澈又下意识想把手往回抽，还很小声说道，“很…很丑，你不要看。”
　　穆晗风并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些，敛眉道，“胡说，一点也不丑。”
　　说了这话，他干脆俯下身，轻轻托起了童澈那只布满伤疤的手腕，放在唇边，落下虔诚而温柔的一个吻。
　　很轻柔很轻柔的触感，像被羽毛抚过，被清风拂过，所有已经落下疤，没法再完全恢复的伤痕，在这一刻却像是获得了再次痊愈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