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铺到现在还没有打烊,江方濂往摊子前一站,找老板买了点元宝蜡烛,就在他给钱的时候,有人撞了他一下。
“喂!江方濂!”
江方濂一回头,是阿敏,“是你啊…”
“哇,你这什么态度啊?我俩好歹也算是朋友了,你对我就不能稍微热情点。”
江方濂不会来事,给了老板钱后,不知道该怎么接阿敏的话。
“算了算了,知道你就这样。”阿敏随口道,“刚下班啊?”
江方濂抿着嘴唇,他觉得弄丢工作的事情,不好跟阿敏交代,不管舞厅工作的性质是什么样的,至少让他解了燃眉之急。
“我…今天做完就不做了…”
“啊?”阿敏没想到这么巧,“你找到更好的了?”
江方濂摇头,“再找吧,我先回家了。”
没有找到好的下家,那就是被辞了呗,阿敏性子急也不好糊弄,她挡住了江方濂的去路。
“你什么意思啊?你被辞了?”
阿琛的事情,让江方濂难以启齿,所以他只是简单的跟阿敏说了一下。
阿敏似乎早就猜到了,“哎,你也知道舞厅就是那样的啊,钱来得容易,我以为你不介意的…”
江方濂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仰了仰手里的袋子,“我先回去了。”
从步梯一路往上走,江方濂一直都没找到能让他烧纸钱的地方,走着走着,他就走上了楼。
他提着一袋子纸钱有些不知所措,四下看了一眼,原本通向顶楼的铁门之前都是关着的,今天居然大开着,从楼梯口还有微弱的灯光照下来。
静谧的楼道,和昏黄的灯光,让江方濂跟鬼迷心窍了似的,轻手轻脚地往上走,越往顶楼上走,烟熏味儿越重,还能隐约听到燃烧时发出的爆破音。
江方濂是第一次上顶楼来,正对着顶楼铁门的空地边上,有一排花坛,但是种的植物都蔫儿死了,上空有铁丝拉着的线,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蹲在那儿,他身影挡住了面前的火堆,只露出了一点火苗头子。
好像是…霍廷。
火烧得很旺,明晃晃的,只见霍廷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嘴里念念有词,“身体健康,万事大吉。”
江方濂还在琢磨到底是该喊霍廷,还是该直接转身下楼,就在这时,蹲在地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霍廷一回头见门口冷不丁站了个人,差点没跳起来,他往后一退,一脚踩进了火堆里,燃烧过后的纸钱灰扑到他的脚背上,拖鞋被灼烧发出刺鼻的气味,火星子直往天上飘。
“操!”霍廷骂了声脏话,脚从火堆里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火辣辣的刺痛,一阵一阵的。
他顾不上其他的,跛着脚往另一边的洗衣台跑,双手撑在洗衣台边缘,整个人跳了上去,手忙脚乱地打开水龙头,水管被太阳炙烤了一整天,流出来的水都是热的。
江方濂也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往霍廷身边跑,“霍老板…你没事吧?”
没事?霍廷龇牙咧嘴地看了江方濂一眼,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没事的?脚背和脚后跟肉眼可见的红了。
“你怎么不出声啊?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还专挑这么个日子来吓唬人,真他妈是个冤家。
水管里的热水流尽,冷水冲到烫伤的地方,霍廷只觉得隐隐作痛。
江方濂张了张嘴,他本来就惧怕霍廷,霍廷声音一大,他声音就更小了。
“我…是想喊你的…没来得及…”江方濂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想要上前帮霍廷,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来回踱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顶楼的房子都是霍廷的,平时这扇门也是关着的,照理来说顶楼的阳台也该是霍廷的地盘吧,江方濂偷偷摸摸地上来,害得霍廷被火烧已经够内疚了,他实在不敢再借顶楼烧纸,只能磕磕巴巴地解释。
“我…见门开着的…就是上来看看…”江方濂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你等等…”
只见他转身朝楼下跑,楼道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不一会儿他拿了药膏上来。
“擦点…烫伤膏…”江方濂气喘吁吁地将药膏递给霍廷。
接过江方濂的烫伤膏,霍廷心里的怨气下去大半。
风一过,吹得地上的袋子哗哗作响,他看了一眼,里面是元宝蜡烛。
“你来烧纸的?”
江方濂“嗯”了一声,照霍廷的脾气,别说是借地方烧纸钱,没把他从楼上轰下去已经算是给面子了,他也不敢奢求,想着找个借口回去,没想到霍廷又开口了。
“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吧。”
江方濂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错愕地看着霍廷,霍廷被看得有些不耐烦,“看什么啊?”
“没…”江方濂咕噜道。
他提着东西,找了个离霍廷稍远的地方,等把蜡烛纸钱都摆好,又发现自己没有打火机,他回头去偷看霍廷,霍廷整个人蹲在狭窄的洗衣台上,短裤和短袖都被水打湿,很是狼狈。
“霍老板…”江方濂小心翼翼喊道。
气消了归消了,但霍廷还是挺窝火的,所以表情不大好,眉头紧蹙,“干嘛?”
江方濂咽了咽唾沫,“能…借用一下…你的打火机吗?”
霍廷没说话,像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直接朝江方濂扔去,打火机稳稳地掉了江方濂的怀里。
其实,霍廷这人,也没有特别的凶,至少没他长得那么凶。
江方濂轻声说了句“谢谢”,转头点燃了蜡烛。
顶楼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纸钱燃烧的声音,江方濂买得不多,没两下就烧完了。
霍廷突然在身后发问:“你给谁烧啊?”
江方濂站得到底是挺直的,身上的衣服布料很薄,还能透过火光,他声音小得要命,霍廷要不是往前走了几步都快听不到了。
“我…爸爸…”
说话间,霍廷已经站到了江方濂的身边,另一角的纸钱堆刚刚燃完,还有些许猩红的光斑,江方濂问道:“霍老板,你呢?”
“我妈。”
江方濂这才想起来,霍廷家里进门就有香案,香案前供奉的遗像原来是霍廷的妈妈。
“你不是来找人的吗?找到了吗?”
江方濂没想到霍廷还记得这事,“还没…”
“联系不上?没个电话什么的?”
没人问过江方濂这些问题,他死死地盯着火堆,“电话…打不通了…”
“住址呢?住址总有一个吧?”
江方濂嗓子哑了,“住址…也没有…”
“照片呢?”
江方濂声音小的可怜,“没有…”
“电话、住址、照片都没有,那你怎么找啊?合着只有你自己知道他长什么样吗?”问完霍廷恍然大悟,难怪他老见着江方濂在街上闲荡,“你整天在街上闲逛,不会是打算这样找人吧?”
江方濂彻底沉默了,他抿着嘴唇,不断地吞咽着唾沫,喉结一上一下的。
“你知道这个市有多大吗?你这样找,准备找到猴年马月去?”
“其实…我知道一点点…他住的那个小区,叫什么花园…”
真是给霍廷开了眼了,怎么会有人用这么笨的方法找人啊,“什么花园?整个市里叫什么花园的小区得有多少啊?不是,你找的是你什么人啊?地址电话都不给你留?”
霍廷说话比江方濂快,没等人家回答,他又急吼吼的,“是你亲戚,还是朋友啊?兄弟姐妹?男的女的?”
江方濂没法跟别人说他和周唯安的关系,“都不是…男的…”
一听江方濂说是男的,霍廷脑子里嗡的一下,男的,跟江方濂那种关系的男的?他想从江方濂的表情上找到答案,可看了看江方濂的脸,除了失落,他看不到别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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