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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问了表妹的婆婆, 知道了可以来找秀水河那个不会说话的摆渡人。
江拾点点头，让秀秀上船。
此时船上的红绸与灯笼还未拆，朦朦胧胧的光影中，秀秀靠在船舱, 随着船身的晃动, 闭上了眼睛。
月光与灯光印在夜幕中的秀水河, 似是名贵的墨水中泛起了粼粼微光。
江拾侧头去看他的客人，那个姑娘坐在阴影里，红色灯笼的光打在她的脸上，为她染上了神秘与妩媚。
她很漂亮，江拾觉得她像今夜的秀水河一样漂亮。
所以，江拾多看了一会儿。
秀秀似乎感受到了视线，她睁开眼，正好和江拾对上了目光。
她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不设防，竟然孤身坐上一个男人的船，四面空荡寂静，夜里的秀水河像极了吸人灵魂的幽灵。
秀秀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她看向江拾的眼睛里藏着惊恐。
江拾看出了她的害怕，他摆了摆手，有一大堆话想解释，但是又说不出来，他有点生自己的气，双颊鼓起，像一只可可爱爱的河豚，又后退了几步，离秀秀更远了一些，加快了划船的速度。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秀秀防备地频繁望向江拾。
借着微光，她看见的是，这个摆渡人很清瘦，侧脸很利落，很安静很专注，不像是个坏人。
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衣冠禽兽她见得太多了，也许理性与兽性之间只差了一件衣服。
罢了，她有什么资格矫情地在乎呢？
可是，船安安稳稳地靠岸了。
当她实实地踩在地上的时候，她真正看清了摆渡人的正脸，很清秀很年轻，让人生不出任何恶感。
江拾也跟着从船上下来，他看了看她，先是指了指她的手，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手心向上摊着。
秀秀想起来，哦，还没有付钱，她正准备掏钱的时候。
江拾摇了摇头，再次指了指她的手，又把自己的手心向上晃了晃。
“你是......让我也伸手吗？”秀秀猜测着江拾的意思。
江拾点了点头，抿唇笑着，眼睛弯起，唇角弯起，很可爱很无害。
这样的笑很有感染力，秀秀试探着放下戒心，她学着江拾伸出左手，手心向上。
江拾将握拳的右手放在秀秀的手心上方，他张开五指，三颗水果糖落在秀秀掌心。
这是之前渡船的妇人回程的时候带给江拾的，说是她大儿子从省城里给她寄回来的，让江拾也长长眼界。
江拾没舍得吃，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彩色的糖纸真的很漂亮，像阳光底下的秀水河一样漂亮。
秀秀瞪大了眼睛，她直直望着江拾。
江拾依旧笑着，然后指了指她手里的钱包，摇了摇头。
秀秀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开始有些热热的。
江拾向她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秀秀手比脑子更快一步，拉住了江拾的衣摆。
江拾转头，眨了眨眼睛。
秀秀一直低着头，手却攥得很紧，她轻声问，“我......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江拾立刻退后了一大步，头摇得像拨浪鼓，嘴抿得紧紧的，他被吓到了。
秀秀看着他这个样子，没有忍住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她突然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
江拾低头垂眸，有些疑惑又有些愧疚。他也蹲下了，伸出食指，很轻很轻地戳了秀秀的肩膀。
他不懂为什么这个女孩一直都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燕子，看着可怜兮兮的，所以他把那些漂亮的糖果全部送给了这个和秀水河一样漂亮的姑娘。
秀秀直到腿开始发麻，难受的感觉让她的大脑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冷静的行为，她竟然企图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去寻求慰藉，她已经可怜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擦了擦眼睛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竹编的简易小灯笼。
小灯笼其实是江拾自己做的小糖罐，里面的糖已经送给了眼前的姑娘。
他蹲下身的时候，看到草丛里有萤火虫，他抓到了几只放到了糖罐里，又揪了几根草，揉搓在一起，做成了手柄，这样就做成了小灯笼。
江拾将放着萤火虫的小灯笼送到了秀秀面前，指了指秀秀的手。
“你......你要送给我？”秀秀试探地问道。
江拾点了点头，又向前递了递。
秀秀接过，她放到眼前，看着里面的萤火虫，“谢谢你，我叫秀秀，你叫——”
秀秀说到一半想起来江拾没有办法给她回复，她小声道歉，“对不起。”
江拾笑着摆摆手，然后他指着镇上的方向，向秀秀挥了挥手。
转身离开的时候再次被秀秀拉住了衣摆，“你可以在这多等我一会吗？我家人很快就会过来的。”
虽然自己在家人心中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但正因如此，他们才一定会把她牢牢握在手里。
“就一会儿好不好，我有点害怕。”秀秀低着头，雪白的颈子印着月光，她知道她这样是好看的，是会让人怜惜的。
曾经有一个客人这样说她，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她想，她真是烂透了。
她松了手，突然不想再纠缠江拾了，这个晚上，江拾已经给了她两个礼物了，江拾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这样的人不应该和她牵扯在一起。
她抬起头望着江拾，“不用了，你走吧，我没关系的。”
江拾摇了摇头，他眼睛亮亮的，然后双手叉腰，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秀秀连蒙带猜，大概知道这是要保护自己的意思。
“小傻子。”秀秀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但是她对江拾的行为却再没有了拒绝的意思，她也想接受别人的好，也想被人保护，哪怕那个人只是因为人好而已。
看吧，她还是自私，她的良心大概只有一点点。
江拾打了个哈欠，把手对着月亮，透过手指缝隙看着月光，他握住拳头，仿佛抓住了月光。
他松开，眼睛跟着手转了一圈，手指缝隙中秀水河，握成拳头仿佛秀水河也是他的。
然后他的视线转移到了秀秀这里，在看到秀秀的那一瞬间，他赶忙撤回手背在身后，脸上发热，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
他不敢再看秀秀了，在刚刚那一刻，他竟然觉得秀秀也是可以被他握在手里的。
这不好，这太不好了，要是阿江爷爷还在的话，肯定要扯着他的耳朵骂他，怎么学坏了？
“大家辛苦了，今天收工。”居宁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整个片场，这几天天天都是夜戏。
拍摄的并非是纯然的夜色与月色，想要达到那种效果，对打光、置景、摄像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居宁是一个很严格的导演，他最广为人知的一点是他对演员的严苛，但其实他在各个方面都是一个精益求精的完美主义者。
蔺明坐在居宁旁边，他喜欢看周以约的表演，他总感觉江拾这个人物身上带着阮清和他还有周以约三个人的某种期许。
不知道是不是江拾这个角色太纯良的原因，蔺明看他总有一种在看儿子的感觉，他对这个角色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这种明明由欲而生出的好感，原来也可以很纯情。”蔺明忽然感慨道。
居宁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欲jsg望本身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可控的没有理性约束的欲望才是可怕的，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自制力，所以欲望就被打上了羞耻不能明言的标签，慢慢就被污名化贬义化了。”
“居导，你哲学学位没有白读啊。”蔺明调侃道，他看向还在场景中整理东西的周以约，“不过没有一句台词，以约也完完全全把江拾的心里状态表现出来了，真的很有天赋。”
“这是他应该做到的，也是他的本职工作。”面上再严肃，居宁的唇角还是没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我的眼光一向不会出错。”
作者有话说：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出自徐志摩《沙扬娜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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