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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年如你

作者:苏格拉的门徒 时间:2019-01-10 12:54:09 标签:兄弟 年上

出狱年上理智冷漠攻:池峥  多年苦守主动倒追傲娇受:斯屹
兄弟年上  满纸荒唐
年上真兄弟,床上真骨科

文案:
逾越了理性超过自然/瞒住了上帝让你到身边
即使爱你爱到你变成碎片/仍有我接应你落地上天

(1)
池峥一脚踏出监狱的大门,姿态很放松,像是白日里无聊,到邻居家串了个门。阳光落在身上,不怎么晒,温温的,很舒服。他眯了眯眼睛,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没有茫然,没有无错,也没有喜悦。
跟所有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不太一样。
带了他六年的狱警给了他一根烟,语气淡淡的:“出去了,就别再回来,好好的,要重新做人,知道吗?”
二十六岁,还年轻,可以重新开始。
池峥笑了笑,那笑容很浅,只是在脸上浮了一下,转瞬消散。眼睛里墨色沉沉,辨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他将烟点上,站在路边慢慢抽着,快燃到底时,小路尽头飘起些许沙尘,一辆旧吉普飞似的开过来。
池峥将烟蒂碾碎,扔进垃圾桶,吉普拉着长长的刹车线停在他面前,四散的灰尘弄脏了他脚上的旧踝靴和腿上的工装裤。
驾驶室的车门砰地一声推开,跳下一个铁塔似的黑壮男人,一个熊抱将池峥搂在怀里,激动得几乎哽咽。
池峥让他抱得呼吸一紧,屈起指节在那人背上敲了敲,道:“斯屹呢?”
声音有点沉,听起来不大痛快。
铁塔叫张齐,池峥的发小,身高一米九三,体重将近两百,站起来遮天蔽日,却是一脸的小心翼翼,嗫嚅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像样的理由。
从小相依为命的亲兄弟,什么理由能让他连自己亲哥出狱都不露面?
张齐脑部构造简单,一根肠子通到底,他想不出来。
池峥的表情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跺了跺脚,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行,随我,有脾气。”
监狱在城南,张齐开车载着池峥一路飞向城北,那里有个叫放马营的地方,据说,古时候是饲养战马的地方。放马营是城中村,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才都有,池峥和斯屹就是在那长大的。
六年前,池峥二十岁,是放马营的老大。
如今六年过去,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吉普车一路飞驰,在一栋灰扑扑的两层小楼前停了下来,楼上乱七八糟地挂着不少牌匾,美容理发,养生修脚,看着就不像什么正经生意。
池峥深吸一口气,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就像熟悉自己的骨骼。
张齐站在门口替他挑门帘,一边挑,一边劝:“池哥,团圆的日子,大家都挺开心的,别发火,有话好说。”
池峥没说话,推开张齐迈步朝屋子里走。
里面采光不太好,白日里也亮着灯,明晃晃的。
池峥一脚踏进去,扑面一股浓重的烟酒味,还有长时间不洗澡的体臭味。四五张麻将台支在那里,稀里哗啦的洗牌声响成一片。最左边那张台子格外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十好几个,一边看一边叫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藏了个马戏团。
斯屹也在那里,他个子高,皮肤白,长得还挺帅,在放马营这种到处灰蒙蒙的地方,不需要干什么,只是站着就足够显眼。
池峥停下脚步,他看见斯屹脚底下踩着凳子面,一手夹烟一手色盅,抽了疯似的摇得哗哗响,然后嘭的一声扣在桌面上,吼着:“赶紧猜!是爷们痛快点!别对不起身下那根东西!”
斯屹用尽全身力气在吼,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一脑门的汗,脸上泅着病态的红。不等他看清自己手里到底是几个几,一道格外沉郁的声音越过嘈杂狠狠撞过来——
“七个二!”
斯屹觉得耳膜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颀长的声音逆光走过来,停在他身边,抄手夺过对家的色盅,也不晃,直接在桌面上落定。那人看都不看,直接叫:“七个二。”
斯屹动作一顿,目光沿着那只握着色盅的手一路上爬,腰线劲瘦,肩膀略宽,下颌和嘴唇的弧度太过凌厉,透出些许凶狠的味道,眼睛是纯粹的黑,压着暗夜似的光。
六年没见,他还是那副样子啊。
斯屹有一瞬间的怔愣,好像时光从没有变过,那家伙还是浪荡在放马营里的痞子,他还是小小的一个,拉着那家伙的衣角跟在他身后,满眼崇拜地叫他哥哥。
哥哥,哥哥……
心跳在剧痛中乱成一团。
斯屹咬紧后槽牙,佯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笑着:“出来了啊,还是老样子么,都没怎么变。”
不咸不淡的语气,听着都让人窝火。
被夺了色盅的那位是新来的,不认识池峥,啪的一拍桌子,正要站起来,张齐蒲扇似的手掌压在他肩上,生生把人压了下去,威胁着:“消停呆着,不然,你走不出去这扇门。”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曹!他怎么出来了!不是说无期吗?”
“犯了什么罪啊要判无期?”
“杀人!自个亲爹!够狠吧!”
“牛逼!是个茬子!”
池峥和斯屹俩兄弟在是非窝里长大,早就听惯了闲言碎语,也不恼,只是互相看着,像是要把对方心里那点东西剖出来,弄个明白。
池峥眸色沉沉,重复了一遍:“七个二,开不开?”
斯屹突然觉得心火上涌,他恨透了池峥这副喜怒无形于色的样子,就好像这世界上没什么人值得他放在心里。
他粗着嗓子喊了声开,掀开色盅砸在桌面上,池峥一同抬手,亮出底牌。
两个人各拿五枚色子,一共十枚,七个二,一个六两个三,池峥猜得比作弊都准。
斯屹笑了一下,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输,在放马营,没人能赢得了池峥。
他还在捆纸尿裤的时候,池峥就开始摇色子了,他的奶粉他的衣服他的糖,都是池峥弄回来的。
是池峥一手将他带大,给了他天堂,也给了他地狱。
斯屹笑得很大声,眼睛里似乎有泪,光芒一闪而过,他说了句愿赌服输,飞快地脱了上衣和裤子,只穿着内裤站在那里。身形流畅,略瘦,很匀称,皮肤雪白,一看便知小时候被人养得很好,连道印子都没留下。
他挑衅似的看着池峥:“我们刚刚说好的,输的人脱衣服。”
被夺了色子的那位对家一脸懵逼——啥时候有的这规定?我怎么不知道?
池峥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不生气,他将色盅搁回到桌面上,转身朝外走,再没看斯屹一眼。
张齐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扔在斯屹身上,低声道:“当齐哥求你,别再折腾你哥了,还嫌他过得不够苦?”
说完这话,也跟在池峥身后出去了。
斯屹站在原地,脸上笑容渐渐淡下去,只剩死灰般的寂灭。
有人凑过来占便宜,在斯屹屁股上捏了一把,笑着:“还玩吗?哥哥跟你玩,输了脱衣服。”
斯屹眼神一厉,抄起凳子对着那人脑袋便砸,嘭的一声,直接见了血。
“不怕死的尽管来,”斯屹重新穿上裤子,赤着上身站在那里,眼神和语气都是冷的:“我哥刚从大狱里出来,我不介意也进去蹲几年。”
(2)
张齐从麻将室出来时,池峥已经上了车,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
张齐拧了下车钥匙,道:“池哥,你别生气,小屹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自从你……之后,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容易……”
池峥摆摆手,闭着眼睛道:“我明白。”
他怎么会不明白,是他一手将斯屹养大,也是他一手将斯屹宠坏,那个孩子性格里的所有东西,暴戾、倔强、冲动、叛逆、血性,都是他给的。
两个人明明只差了三岁,却对彼此有着莫大的影响。
清官难断家务事,再是铁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张齐发动车子,道:“先回我那吧,洗个澡,睡一觉,一切又都是新的了。”
池峥依旧闭着眼睛,像是累极了,眉心处皱痕明显,道:“不去你那,去老屋。”
老屋在放马营的小胡同里,一间平房,一个小院。院子里有葡萄架,夏天时,新绿的叶子覆满视线,格外漂亮。葡萄架下原本有个小秋千,是他给斯屹准备的,糯米团子似的小东西坐在上面晃啊晃,笑声清脆。
池峥站在院子里,看着早已枯死的葡萄藤,有一瞬间的心堵,像是通身的血脉都冻住了,运行不畅,几乎无法呼吸。
张齐站在一旁尴尬地搓着手,道:“池哥,对不起啊,我实在不会打理这些长叶子的东西,一不留神,就……”
池峥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张齐立即掏出打火机,递了上去。
灰白的烟雾升腾起来,模糊了那张英俊的脸。
除了种的活物都死透了,其他倒是没什么变化,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和以前一样,关公像前还有未燃尽的三支香。
这应该是张齐的功劳,自池峥入狱,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张齐坚持每星期来打扫一次,直到今天。
一切好像从未变过,可是时间已经向前走了六年,斯屹都已经二十三岁了。
池峥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看到桌子上那几个空了的相框才想起来,照片,他和斯屹的合照,都不见了。
张齐不会碰他的东西,应该是斯屹搬出去时带走的。
小崽子将自己的东西收得干干净净,连点念想都不给他留。
还真是挺有脾气的。
张齐走进来,说以前的兄弟知道池哥出来了,想一块聚一聚,给您接风。
池峥坐在卧室的木板床上,磕了磕烟灰,眯着眼睛道:“不必了,让大家好好过日子,以前那些荒唐事,都忘了吧。蹲大狱的滋味有多难受,我知道。”
话虽这么说,可风不能不接,张齐在枯死的葡萄藤旁支起了桌子,两箱啤酒,几碟小菜,他说,没有外人,我陪池哥喝两杯。
池峥笑着跟他碰了碰杯子。
张齐说大家也都还行,小六结婚了,大华在工地上,苦是苦点,但钱赚得足。冬瓜喝多酒跟人茬架,一刀捅在动脉上,没救过来。小甲鱼跟着几个南方人走了,没了消息。还有大桶、胖子、苦力仔、小地图、汤圆……
都是曾经跟着池峥在放马营里耀武扬威的小兄弟,现在想想,池峥甚至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
“你呢?”池峥又点上一支烟,吐出一个不怎么圆的烟圈,道:“说了半天别人,怎么没介绍介绍自己?”
“我也还成,”张齐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攒了点钱,弄了个小饭馆,生意不好不坏,能糊口。”说到这,张齐突然顿了一下,然后语气一转,颇为骄傲:“咱们这些人里,要说出息,还是小屹。他现在是老师,在城西的那个重点中学,教化工,厉害吧!”
池峥想了想,兜头给了张齐一巴掌:“那叫化学!文盲!”
张齐一拍大腿:“对!化学,初中化学!工作一年了,挺不错的。没想到吧,那个谁都管不服的小东西,为人师表了。”
这一点池峥的确没想到,自从判刑入狱,他单方面切断了跟外界的一切联系,不见故人,不理旧事。六年里,他不收斯屹汇的钱,不要他寄的东西,甚至不肯见他一面。
他把精心呵护的宝贝独自扔在外面,由他生,由他灭,由他惨烈破碎之后,再蘸着血一点点把自己拼起来,重新找到活下去的勇气。
这过程一定很苦,所以,怨不得斯屹恨他。
两个大老爷们,一口烟一口酒,用往事下饭,到最后都醉了,互相搀扶着摔倒在卧室的木板床上。池峥强忍着头疼找到两条毯子,自己盖一条,另一条扔在张齐身上。
张铁塔呼噜打得山响,絮絮地说着梦话:“池哥能回来,真的太好了!太好了!不管我有什么,都分你一半!我的命是池哥救的,我有什么,都给你!”
这是他最忠心的兄弟,也是唯一一个肯留在他身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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