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道师的烦恼(164)

　　这让乐正禹唇角抽搐，无数次想要爬走，却被荆商桎梏的紧紧的。
　　破坏虚拟投影系统果然有用，激光锯狂魔的动作越来越僵硬，越来越慢。最终身形淡去，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一般来说，在任何物种消亡的前一刻，都会爆发出一股燃烧生命的潜力和意志力。
　　偏偏这个形貌丑陋的激光锯狂魔，在消失之前居然是十分安详的。
　　最后竟然肯赏脸给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不过因为那笑容实在是太过狰狞，荆商现在都不太好确认他是在微笑还是威胁。
　　肃清了危险元素，到最后乐正禹也只能顶着压力，和荆商四目相对。
　　荆商先低下了头，冷漠的说道：“带我找到楚封瓷。我知道你对这个迷宫阵法很熟悉。”
　　乐正禹目瞪口呆：“我对这个阵法很熟悉，又不是阵法就是我修的，我怎么知道楚封瓷在哪里。
　　而且，你不是已经想开了吗，干嘛还要把楚封瓷找回来？”
　　荆商和乐正禹静静对视几秒，说道：“我怕不安全。”
　　乐正禹扶了扶下巴：“啧啧啧，有什么不安全的，我这样的大美男都不担心不安全，楚楚那样的小幼崽，谁会对他不安全啊。”
　　“……”荆商被噎了一句，自动跳过了这句话。恢复了淡淡的神色：“我担心乐正重不安全。”
　　乐正禹眼睛睁大了些。
　　“这毛崽子难道魅力就比我强了？荆商，你还有没有眼睛！”
　　“……乐正！禹！你还有没有脑子！”
　　乐正重此时的确不够安全。
　　突然出现的隧道，虽然让他躲过了激光锯杀人.狂的追杀，但是一路用屁股滑下来的感受，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回忆。
　　毕竟被激光锯一刀砍下来，虽然心理阴影大了些，疼痛却没有多少。而从隧道中滑下来，现在屁股都是火辣辣的。
　　何况从隧道中出来，完全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乐正重快要着地时，被一张透明丝网给网住了。整个人在网上弹跳了几下，只距离着地面半米左右，好在是安然无恙，只是手脚都不得动弹。
　　这是迷宫阵法设计中的一环，因为迷宫连接至各种各样的空间界面，面积其实非常大，随时有穿越传送的可能。如果传送途中，发生什么让人不美的意外，便很尴尬了。
　　所以在一些长段传送地点，下面都用了人面蛛吐出的丝，织成一张防护网，起到缓冲的作用。
　　同样的，为了不破坏游戏气氛，这张蛛网也是恐怖传说的开端。当玩家落在蛛网上后，会被上面的黏液粘住，在一段时间内不得动弹。
　　然后长着人类头颅、脖颈，有着蜘蛛身体的“蛛人”就会慢慢从窝中爬出来，顺着蛛网找到玩家，让玩家体验慢慢被“吃掉”的感觉。
　　这样的死法有些难挨，不过毕竟没有痛觉，一觉睡死过去就行了。
　　乐正重的打算也正是如此，只是他恐怕不能安逸的睡过去了。因为比蛛人早一步找到乐正重的人，是楚封瓷。
　　乐正重整个人被蛛网粘的不得动弹，却十分愉悦的对着楚封瓷打招呼道：“真是用心啊，肯为了我抛弃你的爱人，我的好禹哥么？”
　　他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讲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兀自笑出声来，甚至连肩膀都在打颤了，看起来十分愉悦的模样。
　　楚封瓷静静抬起头，一双无焦距的黑色眼睛“看着”乐正重，慢吞吞说道：“相反，我有一辈子的时间陪着乐正前辈。所以只好勉为其难的抽出一些空闲，来看看你了。”
　　乐正重笑声止住。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楚封瓷。
　　楚封瓷手上握着什么东西，他翻过手心，一松手。零零碎碎的零件落在地面上，竟然生出一股“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
　　那些零件正是虚拟投影系统的零件。
　　楚封瓷拍了拍手，眯起眼睛，卷翘的睫毛遮住了那双黑的像是深渊一样的眼瞳。
　　“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楚封瓷慢吞吞的说。
　　乐正重低头看着地面上，那些零碎的，闪烁着银色光辉的零件，笑的有些邪性：“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一个瞎子。”
　　“瞎子”这个名词似乎有些冒犯，不过对于楚封瓷来说，他远不是对自身如此敏感的人，此时也非常冷静的回答他：“算个半瞎吧。”
　　“所以？”乐正重眼睛倏然亮了起来，“你还是看得见光，看得见我的脸对不对？”
　　“乐正少爷。”楚封瓷脾气还是同样的温和，连语调比起刚才都不曾有一丝浮动：“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乐正重似笑非笑，说道：“我不回答你，你又能怎么样？”
　　楚封瓷悠悠的叹了口气。
　　“当然是软硬皆施了。”
　　被困在蛛网里的乐正重眼神幽深，语句在唇舌间滚动片刻，吐出来的音调分外暧昧，几乎能让一个小姑娘听红耳朵羞红脸：“怎么个软法，又是怎么个硬法？”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耍流氓了。
　　这次楚封瓷没有客气，他直接说道：“我一直觉得，重少你和乐正前辈之间的关系实在太过病态、太过不平等了。”
　　乐正重没有吭声。
　　“乐正前辈将你当做兄弟看待，你却只想看他的位置，看的是权势和乐正家家主之位。此为病态。”楚封瓷笑意温和，往乐正重心尖尖上狠狠插了一刀。
　　乐正重怔了一怔，似乎没想到楚封瓷的切入点居然是这个。他倏然白了脸色，怒吼道：“闭嘴！”
　　楚封瓷当然不会闭嘴，反而绕到另一边，饶有兴致的盯着乐正重，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供给取乐的玩物一样——纵使楚封瓷本身什么也看不到：“乐正前辈对你全是一腔真心真情，你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痴爱他、迷恋他，他却对你‘不屑一顾’，此为不公平。”
　　乐正重从嗓子中挤出两声干涩的冷笑：“他在你面前，是这么说我的？”
　　“当然不是。”楚封瓷保持笑容，目不斜视，
　　——这些全都是我自己瞎猜的。
　　乐正重低声笑起来，泪花都湿润了眼眶。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几乎到了一种夸张的境地，肩膀不断地颤动着，抖了许久才停下来。
　　然后用一种看敌人的目光看着楚封瓷，那其中还含着一层浓浓的厌恶和戒备：“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些事情，就可以随意揣测我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些事情，就看到了事物的全部真相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些事情，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鄙夷我，对我指手画脚了，嗯？”
　　乐正重的话字字诛心。
　　他闭着眼睛，回忆起那个激光锯狂魔向自己扑过来的时候，面上狰狞的表情。
　　“我就像被光网控制的虚拟智能，没有思想没有选择，就连仅有的记忆都像个笑话——”乐正重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看上去莫名沉重。
　　楚封瓷的反应却依旧平静，仿佛一壶热的温凉的茶：“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眼睛当然会欺骗人，那就学会让大脑别被欺骗，何况……”
　　黑发茶道师的神情，变得十分懒散：“你对乐正前辈的反应很奇怪，我曾经三次肢体接触过你，无论是兴奋状态，还是血压心率，都在一段时间内不正常的升高。比起所谓心理上的爱慕，我更相信是生理上的自然反应。”
　　“这种自然反应当然不可能‘自然出现’，而是借助某种外物的帮助。我相信这样的改变会让人痛苦，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但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楚封瓷漫不经心的微笑着，看起来有一种残酷的美感，比起平时更多了一分让人挪不开眼的傲气。
　　“我不是听你来说故事的，更不是来和你讲道理的。我所关心的人是乐正前辈不是你……如果不是乐正前辈说很爱你这个弟弟，我也不会在这里和你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