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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亲(38)

作者:午言木叙 时间:2023-06-26 10:38:46 标签:先婚后爱 小甜饼 互宠 美人攻

  说着,便朝堂上的老夫人道,“夫人,您可万万不能信了程既的胡言乱语。这人惯会使唤一张嘴,绝不能信的。”

  程既冷哼一声,长袖一甩,将手背去身后,沉声道,“你同师父好歹有几分血脉亲情,看在师父面上,我原不想当众拆穿你那副嘴脸,平白地教你难堪。”

  “谁知你这般执迷不悟,不知悔改,那就休怪我了。想来师父若地下有知,也羞于见到你今日这番丑态。”

  一通话毕,程既扭过头去,懒得再看他,朝着堂上老夫人朗声道,“祖母有所不知,此人因药方一事,心中对程既暗自怀恨,几次来药铺中寻衅滋事,大放厥词,口口声声道是我抢了他家中财物,店中掌柜伙计都不堪其扰,连病人一时都不敢上门去。”

  “过了些时候,他眼见着这般不成,愈发变本加厉,寻了一批地痞流氓,趁我白日里不在,在我居所处打砸搜寻,嚣张异常。”

  “正因如此,程既不堪其扰,才只好辞了城东的差事,好迁往城西避祸。”

  “此间种种,原是私事,且这一二年间,日子渐渐平静下来,我只当此事已过,也懒得再去深究。”

  程既说到这里,俯下身去,深深一拜,口中道,“是程既疏忽大意,未曾料想到此人如此猖狂无耻,竟能纠缠到此处来,扰了祖母同家中人安静,但凭祖母责罚。”

  “至于这等言行无状粗鄙之人,”程既用余光扫了李旭一眼,神色平静道,“祖母心肠好,向来与人为善,不肯轻易为难旁人。那也罢了,程既这就唤家中小厮来,将他痛打一顿,丢出门去,不在祖母面前碍眼就是。”

  “姓程的,你欺人太甚!”李旭在一旁恼羞成怒地吼出声来,神色里夹杂了几分慌乱和心虚,一边说话,一边频频地将眼神朝四周瞟去,“你别妄想仗着今日的身份,就能随意颠倒黑白,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

  这话说得粗俗,一时间老夫人同秋姨娘都忍不住微微皱起眉来。

  人是自己寻来的,眼看着程既几招连消带打便要将事遮掩过去,上首坐着的老夫人又还未表态,秋姨娘心下便是再嫌恶,这时也不由得站出来道,“老夫人您看,李公子是李老大夫正经的儿子,程既又口口声声道自己是得了遗愿,这两人争执不下,各说各的理,可怎么办才好?”

  她在此处帮了半日的腔,瞧着老夫人却一副不为所动的架势,明摆着坐山观虎斗,不愿分出力去,心里头也免不得窝了火,便藉着两句话将这球轻轻巧巧地踢过去。

  老夫人想撵程既走,又不肯脏了自己的手,只管一味地指使她去,天底下可没有这样吃了螃蟹不沾腥的道理。总要都出了手,往里头插一杠子去,来日里但凡有什么祸,也不必自己一人背着,做了冤头鬼。

  老夫人听了她这话,眼神略斜着,睨了她一眼,不轻不重地咳了两声,开口道,“都停了吧。”

  “当我谢家的前厅是东门外贩菜的市集吗?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一时间堂下众人都噤了声,室内静悄悄的一片,只剩了老夫人声音在堂中响着。

  她将手中的念珠搁去一旁小几上,又端起茶盏来,略抿了两下,才又开口,声音缓慢嘶哑,带着股暮沉沉的怪气,“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各家各户的私事,说白了,几句话也攀扯不清,谁争了谁的,欠了谁的,哪能算得明白。”

  “这前厅也不是县令老爷的公堂,我老婆子也不是什么断案的青天,在这里听你们争了半天,头也直发昏,听不出什么道道儿来。”

  程既听着老夫人这番话,心渐渐地沉了下去,一双眼目光锐利,鹰一般,几乎要将上首坐着的这人盯出个洞来。

  老夫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接着道,“你们之间的纠葛,我是没心思再管。可有一样,程既是嫁进谢家来的。既然身为人妇,便该恪守本分,不要无端生事。”

  “如今因着你的缘故,这人来谢家大闹这一场,那往后,还不定要生出什么事来。”

  “家宅不宁,乃是大忌。错在不在你,我老婆子也懒得追究,可今日招来祸事的是你,那往后便是存了个隐患在眼皮子底下,叫谢家众人还如何睡得安稳?”

  “我也不罚你,也不论你的对错。好歹你也算救过我孙儿的性命,于我谢家有几分恩情,你去账房,领五百两银子,便自行下堂求去罢,也不算我谢家薄待了你。往后诸多事端,与谢家再无干系。”

  李旭没料想到自己这番辛苦,末了老夫人只是不轻不重地言语几句,没怎么处置程既不说,甚至还给了银子,倒给程既落了份体面,一时间恨得眼里头冒火,牙咬得咯吱作响。

  秋姨娘在一旁候着,心里头也不大乐意。她清楚老夫人这是不愿下死手,生怕日后惹了什么祸端。

  这样的大好机会,却没能让程既吃到多大的苦头,她心里头未免不大爽快。可再一想,程既出了谢家,无权无势,不过一个小小郎中,到时还不是由得自己揉圆搓扁,才略快意了些。

  程既静静立了片刻,忽地抬头,看向上首坐着的老夫人,眼神中难言讥诮,嘴角勾出一抹笑来,“老夫人当真厉害,案倒是断得明明白白,这般各打五十大板的本领,任是哪位青天在世都要自叹弗如。”

  这话刺得分明,老夫人听进耳中,更觉不满,面上不由得罩了层寒霜,“程既,我念在你昔日的功劳,才给你留了份体面。你若还这般不识抬举,休怪我不留情面,叫下人来赶了你出去,到时可就难看了。”

  话音刚落,堂外忽地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动静,有人逆着光影,大踏步地走进门来,掷地有声道,“祖母若要赶走程既,便将孙儿一并撵出谢家罢。”

 

第46章 阿辞归来

  程既猛地转过头去,天光刺目,来人在他眼底只映出一层模糊的带光晕的轮廓。

  光影里的人渐渐走近,走去他身旁。程既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人看。

  身侧攥得极紧的手掌覆上一片温热,手指不由自主地松了劲,于是有旁人的手指插进来,挨着掌心,指腹相贴,被很轻地摩挲了两下,带了些安慰人的意味。

  “别怕,”他听到来人开口,声音低低的,很柔软地落在耳畔,只有他们两人听见,“我回来了。”

  一颗心奇异般地平静下来,像是沸腾的滚水离了灶,不甘不愿地冒了几下泡,就变得悄无声息,余下一腔热度散不去。

  程既想要开口争辩,说自己才没有怕,可嘴唇颤了颤,最终也没能开得了口,只是下意识地将那人牵得更紧了些。

  谢声惟鲜少见到程既这样的情态。

  这人在自己面前永远是狡黠的、热烈的、鲜活的,像一颗树梢结出的圆李子,尖儿上带一点红,活泼泼地掉进人怀里去,引着逗着人不得不想要去喜爱他,吃掉他。

  可如今,他独自个儿站在堂下,身侧诸人各怀鬼胎,言语虚虚实实,刀子一样往他身上落。

  他孤零零的一个,无人援手,无人相护,再多的挣扎都成了徒然。

  谢声惟踏进门时,入眼的先是那片单薄的影子,隔着衣料,也能瞥见伶仃的蝴蝶骨,很瘦,又很固执地挺着,半分都不肯退的样子。

  他只是看着,心口就泛起密密的疼,像有人撒了一把苍耳子上去,细小的刺勾着,剐下一片血肉来。

  掌中握着的手冰凉,起了一层汗,滑腻黏湿,谢声惟禁不住多使了些力气,牢牢地攥着,扣在掌心里。

  他抬起头,目光从堂中诸人面上一一扫过,眼底黑墨翻涌,晦暗不明。

  秋姨娘先前从未将这病秧子放在眼里过,这时同他眼神相对,只觉得寒意慑人,忍不住心下一激灵,不大自在地偏过头去。

  老夫人到底更沉得住气些,面上半分情绪都不露,对着谢声惟还是用一贯的温和口吻道,“这么快便回来了?好歹在张府里用过了晚饭,同那边的世伯多说会儿话。”

  谢声惟方才闯进来得急,并未行礼,这时也懒得再补。他心头裹了一团戾气,在胸膛中左右奔突着,说出口的话便凝了冰碴子,“若是真用了晚饭,只怕孙儿回来时,祖母早已将一切都料理干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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