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升官记(24)

　　手在身侧要举不举样子看得沐言暗自发笑，不过他就装作没看到，心里却为黎旭的体贴略微动容。只要今天黎旭牵着自己进了军营，那么就算自己成了军师，肯定也会被贴上媚主惑上的标签，日后怕是只能活在别人的有色眼镜之下了。
　　就在任职仪式开始的前一刻，沐言突然凑近黎旭，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黎旭，仪式结束后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到时候我们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沐言的声音本就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柔和，再加上他现在刻意放低了声音，又是用着请求的语气说着话，黎旭还能说什么？除了答应他是根本就拒绝不了沐言的请求的。
　　“好。”黎旭只听见自己有些干渴的嗓子暗哑着声音答应了。
　　沐言被这声音弄得耳朵有些发麻，装作不经意间摸了摸耳朵。他直起身子，盯着别处说：“那我先上去了。”
　　“嗯，好。”
　　这任职仪式本来就是让沐言露个脸，然后再说几句鼓舞士心表决心的话就行了。过程虽简单，但是却不能缺席。
　　结果这一露脸非但没有安稳军心，反而让军心大震，一片哗然。
　　因为沐言本身长相美得雌雄莫辩不说，自身更是有一种飘渺如仙的绝佳气质。所以一开始那些军人是安静的，却是因为被沐言的美震惊到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如此安静。
　　安静过后便是一阵骚动，什么，他们没听错吧，这么美的美人要来这当他们的军师？
　　“日了狗了，这怎么可能，老子第一个不同意！”一个老兵一脸不赞成地说。
　　“为啥啊？长得这么好看的军师就算没什么本事光是看看也能养养眼不是。”一旁的同伴有些不明白地问。
　　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儿就是放在外面也是绝顶的美人，更别说在这只有抠脚大汉的军营里了。所以他很是不明白自己这老哥的想法，放着大好的福利不要，莫不是傻了吧。想着他就往外挪了一步，生怕这傻气传染到自己身上。
　　正愤慨不已的老兵没注意到他的动作，闻言他只是十分不爽地看向他道：“呸！日你姥姥的，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粗手粗脚的家伙在，老子才不同意呢。”
　　那同伴还没为问什么就听见自己老哥继续道：“这么好看的瓷娃娃似的人，在这军营里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怎么办？再看看你们这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家伙，我就更不同意了。”说完那老兵还用一副心疼自家闺女的表情看着台上的沐言，活像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女儿进了狼群似的心疼。
　　同伴：“……”合着你就不粗手粗脚眼珠子不瞪出来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足够台上的沐言以及台下的黎旭听得一清二楚了。
　　沐言：……我看起来有那么柔弱吗？
　　黎旭：说得好有道理，竟然有点后悔让阿言来军营了怎么办？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木已成舟，那他就只能从这些士兵下手了。对沐言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到台下来，黎旭信步走上高台，用内力扩声说：“为了沐军师日后的人身安全着想，所以开战前他就住在王府里，开战后与本王住同一营帐。这样一来军师在安全得到保障的情况下才能更好地为我南阳军出谋划策，才能让我们早日推翻朝廷，建立属于我南阳子民的美好国度！”
　　黎旭话音刚落，之前出声的老兵就第一个叫好，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时所有士兵纷纷举起拳头异口同声地喊着“推翻朝廷，推翻朝廷……”
　　沐言：……这洗脑程度不亚于现代的传销组织了，要是黎旭穿回现代，肯定能在传销界大放异彩，成为一方巨擘的。还有就是，拜托那位叫得最用力的大哥看清楚点，你把闺女托付错人了，最不可靠时刻打着你闺女主意的就是他黎旭好吗？
　　沐言想完后一愣，呸呸呸，什么闺女，明明是儿子……啊呸，什么儿子，明明什么都不是好吗。
　　自己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思路都被带歪到这个程度了。唉，想起来就觉得都是黎旭的错，好好地干嘛搞这些，现在他只想赶快结束这场闹剧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一定会的。
　　沐言在台下用传音入密对黎旭说：“我们回去吧。”
　　这句话正中黎旭下怀，早就想带着沐言回府了，至少在王府里下人们都知道沐言的身份，所以就算沐言长得再好看也没有人敢多看一眼。
　　但是军营里大多都是一些直来直往的汉子，有什么想法都表现在了脸上，丝毫不懂得什么叫收敛，黎旭之前在台下看得都快吐血了好吗。
　　但是这些士兵将士都是跟着自己生死患难过的，总不能因为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多看了两眼将其军法处置吧。如果真这样的话，黎旭估计明天早上得有七成以上的人起不来床。
　　所以想想还是算了吧，这个暗亏只能自己默默地吃下。因此沐言一提出要回去，黎旭就马上行动迅速带着上了马车回王府去了。
　　众人：王爷你不厚道，军师我们还没看够呢你就带走了。呜呜呜，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逼婚

　　马车轮子轱辘轱辘地向前跑着，卷起路边阵阵的落叶。落叶翻飞着向前，似乎在追赶前行的马车。
　　然而此时车内却一片寂静，明明坐着两个大活人，却像空无一人似的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
　　没办法，沐言在心里再次叹了一口气。人多的时候两个人相处时明明正常得很，但是一旦遇到了单独相处的情形，就会形成像现在这样相顾无言的尴尬局面。
　　黎旭是因为千言万语不知道该如何表露，再者一直压在他心头的身份的事更是让他忧虑重重，所以一时间才没开口说话。
　　而沐言却是真的找不到话题，自从知道了黎旭对自己抱有那种心思后，每逢单独相处他心里就乱得厉害。更别说主动找话题聊天了，没把本来打算说的正事忘掉都不错了。
　　这不，原本说要和黎旭商量的事也没见他提起。要不是黎旭主动提出来估计他今天是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黎大哥”等着自己的营救呢。
　　被提醒的沐言瞬间就忘记了之前的种种不自然，他双眼发亮饱含希冀地对黎旭说：“王……黎旭，看在我今天刚上任的份上，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要是别人对他这么说他肯定会冷笑一声，然后当场怼回去：“我为什么要看在你刚上任的份上？刚上任很了不起吗？不过我倒是可以看在你马上就要下任的份上留你个全尸，还保证不株连。”接着不用他说那个胆敢提要求的人就会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给带下去弄死，还是留全尸的那种。
　　不过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双标，这提要求的话从沐言的嘴里说出来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了。
　　黎旭听了只想毫不犹豫地立刻答应下来，就算沐言要那狗皇帝的人头他也能在三日内取了并送到他面前。
　　不过万一沐言是要美人什么的怎么办，这个他是坚决不会同意的。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他没有立刻答应，反而说道：“先说来听听。”
　　沐言也不惊讶，正常人都是这个反应好伐。要是黎旭问也不问就直接答应了那才有鬼好吗。
　　于是早有准备的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要求：“很简答，就是希望你能放了黎大哥，条件我们可以谈。”沐言虽然嘴上说着简单，但是由于自己深刻而又详实的脑补，在心里其实并不觉得这对于黎旭来说是一件简单的事。
　　果然，对面那人在他话还没说完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黎旭略微颦眉地看向沐言，有些头疼地想着如果今天不打消了阿言的心思恐怕日后他是不会放弃救出所谓的“黎大哥”的。
　　不过看阿言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他突然间舒展了眉目，毕竟阿言这样也是为了另一个自己不是吗。
　　心情愉悦之后黎旭起了逗弄沐言的心思，他身体缓缓向前，一步步地将沐言逼至角落，双手禁锢在他耳边，调笑中掺杂着一丝认真对他说道：“要放你的黎大哥出来也可以。”
　　话音刚落，沐言的双眼就亮了起来，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堪比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黎旭微微别过头，怕自己再看下去会说不出接下来的话然后选择直接坦白。
　　所以他盯着沐言形状优美而又粉嫩饱满的双唇，毫不掩饰自己对它的想法继续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就是你要嫁给我。我们大婚之日就是你黎大哥的出狱之时，到时候我会请他来见证我们的成亲仪式。”作为婚礼的主角来见证，这一点我没有骗你，阿言。黎旭在心里默默地补充最后一句话。
　　沐言听完，整个人都懵了。就算他知道黎旭对自己有那种心思，但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提出成亲的要求来作为交换的条件。
　　一时间心乱如麻，不过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盯着黎旭道：“对了，一直以来都是你的片面之词在说黎大哥在你手上，从来也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证明过。所以黎大哥到底在不在你手上还是未知呢，你觉得我会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你的要求吗？”沐言看似强势敏锐，其实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只要黎旭拿出了证据，以他为人处世的尿性，他觉得自己可能不会拒绝黎旭的要求，然后在这古代就这么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所以他心里其实是希望黎大哥真的不在黎旭手上的，尽管这个希望是多么的渺茫，但也是他现在唯一的稻草了。
　　不过似乎在遇到黎旭的那一刻起老天就再也没有眷顾过他，因为他的话音刚落，他们面前的小茶几上就出现了一块紫檀木牌，这是自己当年亲手送给黎大哥的，沐言不可能忘记
　　而黎大哥对它也珍视得很，所以是不存在转赠或者遗失的情况的。
　　看到那块木牌起沐言的心就沉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只有这个条件吗？不能再换吗？”
　　“不能。”黎旭看沐言的表情就知道有戏，当即斩钉截铁地回道。
　　为了让沐言尽快下定决心，他又添了把火道：“其实我是打算就这样关他一辈子的，若不是你出现，可能不久后这世上就没有这个叫黎旭的人了吧。具体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毕竟谁能预料到自己最后的死法呢。黎旭字字句句间影射着自己当初的绝望，那时候的他心如死灰，要不是还有一丝执念尚存，他可能早就随了沐言去了。
　　不过好在老天有眼，让他们又重新相遇。所以为了将沐言绑在身边，就算谎话连篇又怎样，就算沐言以后恨他又怎样。他宁愿沐言在他身边恨他，也不远他在一个自己找不到的地方想他。
　　所以他又继续道：“在进王府之前想必你也查过那个人的踪迹，是不是毫无音讯？你看，以你们全族之力都查不到的人，如果我不主动透露你肯定永远都不知道你的黎大哥所在何方。而且有一点你要清楚，别处我不敢保证，但是在我南阳王府，就算是苍蝇没有我的准许都不可能飞出王府一步，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说完黎旭装作不慌不忙镇定自如的样子，一副我无所谓全看你的欠揍表情。

　　下定决心

　　沉默半晌，沐言抬起头：“如果你想娶我只是因为楠族强大的情报网，那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即使不结亲，我也会倾全族之力来助你夺位；即使结了亲，我楠族的势力也只是你的助力，绝不可能成为你的所有物。”
　　“我只想让你成为我的所有物。”见鬼的楠族势力我才不想要。黎旭反驳着，同时更加逼近沐言的脸，近得只要再往前一公分两人就能亲到。
　　微微偏头，沐言还是不习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歪曲了黎旭的意思，以一种认定了的嘲讽语气说：“当然，楠族族长都成了你的所有物，整个楠族自然也就手到擒来了不是吗？”
　　此话一出，车中的气氛就凝滞了片刻。
　　黎旭双眼微睁，似乎没想到沐言会这么说，随即他眼睑低垂，遮住了里面黯淡的双眸。
　　半晌无语，之后他只是冷淡地对沐言说了句你好好想想吧，就退回自己的位置上闭目不语了。
　　说实话，沐言这么想他让他有些伤心。除了他，这世上谁都可以说自己居心险恶，不怀好意，但是就只有他不行，只有他。
　　因为沐言是那个自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的人，自己又怎么会图谋他的东西呢 。黎旭闭上眼苦涩一笑，阿言，不管你怎么想我，好也罢恶也罢，我都不在乎，只要你是我的就行了，只要最后的结局是我们俩在一起就行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真的，都不在乎。
　　沐言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他知道黎旭不是那种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一眼就选中他来作为自己的效力对象。其品性和能力都是经过族里长老反复筛选鉴定过的，尤其是安筱荷，种种要求严格得像是在选女婿。
　　当初在一边旁听的安童还打趣过他：这王爷都可以直接拿来当夫婿了，小叔伯你可要抓住机会，这么优秀的人在这世间可不多得啊。反正我们族里也是支持同性成婚的，要不然你就直接把王爷娶回来当我们族长夫人算了。免得肥水流了外人田，到时候好不可惜。一边说着还一边啧啧着，看得沐言牙痒痒地恨不得打这臭小子一顿。
　　但是在刚才的情形下沐言顺着他的话思路很自然地就偏向了不好的一面。没办法，这完全是前世还有之前三年里自己养成的思维习惯。
　　在他的世界里问题都是用理智来思考并解决的，从来没有感情什么事，就算有，对整个局势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不足为虑的。
　　所以他一时间也就忘记或者说是根本不知道其实在这世上最大的变数就是感情了。而且在他看来像黎旭这么位高权重的一方霸主，是不可能有多余的心思放在感情上的。
　　就拿这么多年他的后院空无一人的事实来看，这人在情|欲方面的需求可谓是寡淡至极啊。
　　因此在黎旭说出那句“我只想让你成为我的所有物”时，沐言下意识地接了茬，完全没过大脑就说了之后那句伤人的话。
　　想想之前黎旭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拿自己的图做了边防图，没有丝毫犹豫怀疑；再想想自己拆穿凤翔使者时他问都没问一句就让人直接将人带了下去，同样没有丝毫犹豫怀疑；再加上半个时辰前自己从黎旭手里接过象征军师身份的令牌时，对方还是没有丝毫犹豫怀疑。那双眼里满满的信任是自己的族人都不曾给过的。
　　那种能把命都交在你的手上的信任，沐言没有看错，也不可能看错。
　　左手在袖子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令牌，沐言有些失神地想着，好像这令牌还可以不经过主帅的虎符就可以随时调动南阳三分之一的军队呢。
　　想起这短短的一个月里黎旭赠与自己的种种，沐言有些愧疚地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就算这人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可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可能不受伤，又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黎旭，恰好看见他嘴角溢出的那抹苦笑。心就像被钝刀子狠狠割了一下似的，沐言动了动嘴唇，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
　　因为黎旭现在又恢复了外人面前的那副生人勿近的强势模样，就好像刚才那抹苦笑所代表的脆弱是他的幻觉一样。
　　不过他知道这不可能是他的幻觉，而且黎旭现在需要的也不是他的道歉，他要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自己的肯定答复。
　　沐言再次无言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当是我欠你的。
　　他抬眼看向好像睡着了的人，想着自己该如何措辞来回答这件事。结果这时从车外传来的愈加明显的人群喧闹声，让他猛然惊醒原来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这么快，再过一会儿就要到王府了。
　　所以很明显，车上已经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了，要谈就只能回到王府再谈。
　　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遗憾，但是沐言已经下定决心答应这门婚事了，不过结婚是大事，不是儿戏。既然答应那么就要认真对待，好些事还需要双方相互协调才能达到一致。
　　沐言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是黎旭以被娶的形式和自己成亲的几率有多大，不过盘算过后他不爽地撇了撇嘴，以黎旭的性格，这几率应该为零吧。
　　是以，认为几率为零的沐言当场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以至于后来得知自己的王爷夫君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无所谓的时候差点呕出一口血来，早知如此，当初为什么不试一下再放弃呢？真是智障啊智障。沐言得知真相那一刻起深深地怀疑起自己的智商了，并且考虑着要不要再次回炉深造去。
　　不过他的智障想法被情商完全碾压他的黎旭不费吹灰之力就给灭得无影无踪了。具体过程之后会详细地为诸位看官一一道来。
　　马车停下的那一刻起黎旭睁开了他那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不过这双眼里没有寻常人的温情柔和，有的只是冷冽暗沉的一片漆黑，像是漩涡一样只消一眼就能将人的魂魄深深吸入其中。
　　马车停稳的那一刻黎旭就起身跳了下去，好像一刻都不想与沐言多待似的。
　　沐言见此心里竟是难掩的苦涩之情，收拾好情绪，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尽力让自己的脸部肌肉不要那么僵硬。
　　调整完后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起身准备下车。
　　撩开帘子的那一瞬，沐言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本以为走远的黎旭此时正站在马车旁，见他出来向他伸出自己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匀称修长，一时间看得沐言眼眶竟有些发红。

　　同意了

　　说不出此时心里那股酸涩的感觉是什么，沐言抿了抿唇，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将手搭在黎旭温热的掌心里，然后他感觉手心一紧整个人就顺着黎旭的力道跳下了马车。
　　管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马车旁被冷落的板凳，觉得王爷王妃可能以后都用不到它了。所以自己是不是可以考虑将它放回仓库里，免得搁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碍了王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