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帝王（竞技）上(66)

　　回想昨天，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他在等分席上，亲眼看到自家孩子，短节目得分出现时的心情。
　　没有错，就是震惊，难以置信、无法理解！
　　要不是他身为一个父亲，亲身参与了自己孩子的一切，清清楚楚记得他的国籍，险些都要以为，自家孩子是不是受到了，打分裁判刻意关照。
　　那几篇报道他当然也看过，排除私心，按下怒火，不得不承认，写这篇文章的人，说的并没错。
　　他儿子昨天滑出来的那套短节目，如果单论技术动作难度，没有亲眼观看，真的有些配不上5．9的得分。以他一个专业花样滑冰教练员的角度计算，整套节目就算是完美发挥，技术分顶天了也就能打到5．7！
　　但是呢，昨天打分的九位裁判员明显有其它考虑。所以才会打出了那么恐怖的分数，现在他只希望这段风波尽快过去，不要影响自家孩子明天自由滑的发挥就好。竞技状态这个东西虽然很玄很不科学，但是却是实实在在，能够影响运动员发挥表现的关键因素。
　　一时之间屋子里面寂静无声，父子俩就这样一个沉默不语，一个生着闷气，很快就到了早上十点半，安易跟强尼在总决赛之前约好的，去赛场观看成年组短节目比赛的时间。
　　想着自己还要陪朋友，安易暂时放下了这些烦人的事情，在约定地点等待了一会儿，见到了昨天短节目中发挥失常，暂列第四，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的好友。
　　本来还想关心他几句，但在注意到他不算晴朗的面部表情后，索性也将沉默保持到底，搭乘着赛组委提供给选手的通勤车，再次来到了雪峰综合体育场冰雪馆。
　　可是！
　　就在他们刚刚从车上下来，进入体育馆准备拐进后场区域，抄近路进入赛组委，留给远动员观看比赛的席位时，一件让安易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神通广大的数家马德里当地媒体，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竟然进入了这里，在看到并认出他以后，丝毫都不在意他的感受，将他跟强尼围在了中间。
　　照相机、手持录音机、录音笔，等等等等一系列采访设备，统统对准了他们，一个又一个极其刁钻，让人为难的问题也被他们丢了出来。
　　“路易斯选手，这里是《今日体育》。请问，你对昨天多家新闻媒体报道的，打分黑幕事件如何解释？是否赞同本报所持观点！”
　　“这里是《开镜报》，路易斯·沃兹选手，请问你对上届世锦赛亚军，乔尔·杜洛克，1998年冬季奥运会，花样滑冰男子单人金牌获得者，维克多·纳吉萨对你做出的评价怎么看？是否赞同他们，对你短节目动作难度的判断？”
　　一家两家，十几位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女，就这样将安易团团围住，堵住了他的全部去路。
　　年轻力弱，完全不是这群媒体人对手，无法突围而出的安易，一开始就算被这样对待，还能按下脾气，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
　　却没有想到，在无意之间转头看向身边朋友强尼时，竟然从他的眼中，发现了一丝事不关己的漠然，与无动于衷。
　　瞬时间让他心中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思考着两人的友情会不会发生变故。
　　人啊，时时刻刻都在成长，尤其是在青少年时期，心性想法简直是说变就变。
　　……


第77章 烦乱
　　那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几乎是在安易下意识再次确认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至于说强尼, 他在安易观察他的时候, 自然也注意到了安易。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尴尬、不自然，懊恼的低声骂了一句‘shit’。下一刻，突然拔高了音量放声大吼，招来了体育馆保全, 将两人解救。
　　但是, 他的这种‘别扭’还不算完，跟安易一前一后来到前场，赛组委预留给参赛选手, 观看比赛的座位坐下以后, 情绪貌似依然非常不稳定, 就算他身边的安易，想要装作看不见都不可能。
　　让安易在心寒之余, 习惯性的操心, 这人到底是在闹什么的时候，忍不住心中自嘲, 自己到底是有多缺朋友，才会这么重视这个名叫强尼·沃森伯格的加拿大男孩儿。
　　要知道, 对他来说，这份友情不过是他继——
　　“……路易斯，乔伊斯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 我和辛迪……damn　it！算了伙计看比赛吧，当我什么都没有问！”
　　明显想要询问些什么，又有些犹豫不决，此时此刻的强尼·沃森伯格，一点都不像安易认识的那个人。
　　刚才，在听见这家伙的问题后，他还想着抓住机会，跟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有误会解除误会，没误会加深了解，却没想到强尼说话说到一半以后忽然收声，之后便将头转到了另一个方向，明显一副别搭理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意思。
　　对他这种反应，安易除了无奈摇头，暂缓打算之外，也歇了跟他好好谈一谈的心思。虽然这家伙之前只说了半句话，可他稍微想想就敢确定，一定是昨天下午比赛结束后，乔伊斯找他谈话说了些什么。
　　内容方面，据他推测不光跟滑冰有关，甚至还可能跟感情有关。要不然，他身边这个向来有话直说的二货，这次也不会这么犹豫。
　　一左一右，一对朋友，两种心情，沉默无言。
　　这个时候的安易，坐在座位上，看着视线斜下方，短节目比赛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赛场，表面看上去很专注、很认真，一点都不在意朋友的异样。实际上，他的心里多不平静他自己知道，因为强尼之前的种种，虽然还不至于让他感觉难过伤心，郁闷不快是难免的。
　　尤其是再想到早上看过的那些报道，来到这里前遇到的那些记者，他险些有些控制不住自认理智的脾气，真的想像个少年那样大骂发泄。
　　其实说真的，要是可以那么做，他真的很想，不管有用没用至少过瘾啊。可是……不行啊，他不是真的少年，不是真的十四岁。当然也幸好，他不是真的少年，不是真的十四岁……
　　理智与情感，依然是相对成熟，久经磨砺的理智占据了上风，安易心中暗叹，这恐怕就是成年人的悲哀。
　　之后，他强迫自己不再多想这件事，集中注意力关注冰场上的比赛。
　　随着第三组女单六位成年运动员滑完短节目，最后一组上场的六位成年男运动员，也出现在冰面上，开始比赛前的六分钟热身。
　　与此同时，现场宣告员开始介绍选手姓名、国籍，在这个环节中，安易眼睛眯起、目光凝聚，先后落在了第五位介绍到的美国选手肖恩·肯特，以及最后一位介绍到的乌克兰选手，维克多·纳吉萨身上。
　　心里想着，不管睚眦必报也好，刻意迁怒也罢，今后只要他们三个同时比赛，就算拼着受到系统惩罚，他也要手段尽出，从这两人手里夺走所有荣誉！世锦赛亚军？冬奥会冠军？不好意思，这两人只不过是运气好，比他早出生了几年，提前进入了成年组罢了。
　　一次公开言论，一个发泄怒火的决定，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安易职业生涯中，多了两个仇敌。
　　六分钟过去，热身环节结束，成年组男单短节目比赛正式开始，安易看着，观察着，评价着，结合着两个世界的花滑积累，对每一位上场滑行的选手，都做出了一番评价。
　　第一位、第二位、第三位，上场比赛的选手，年纪都已经超过了23岁，按他的考虑，他们如果没有更高难度的技术储备，几年后，25岁左右的时候，他们就会跟不上滑行跳跃，难度飙升的大部队。
　　第四、第五、第六位上场的选手，除去那位虽然一直是第一集 团军，但整个职业生涯都处于陪跑阶段的德国籍运动员，就是他必将赶尽杀绝的两位仇敌了。
　　一前一后两套短节目看下来，他觉得这两位的技术实力也就那样，无论是技术难度还是艺术表现，他都认为自己只要火力全开，绝对有能力跟他们一战！
　　最后一组六位成年男单选手，连滑行带打分，一个多小时过去。
　　比赛结束，一对挚友默契中带着些许闹脾气的尴尬，在体育场附近找了家餐馆吃过午餐，再次返回冰雪馆参加明天自由滑的抽签仪式。
　　过程中，安易难免再次受到现场媒体关注，但好在能出现在这里的媒体都还算理智，并没有出现像中午马德里当地的体育记者那样，一群人为难一个十四岁，不到十五岁孩子的画面。
　　抽签过程没什么说的，跟以前几乎一样，安易在抽到明天自由滑比赛第四位上场的中签后，与运气爆棚抽中最后一位上场的强尼返回了酒店，收拾心情为明天的决赛做准备。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在努力调节过后，他自认这几天发生的糟心事，已经不可能对他产生影响时，二十八号早晨起床洗漱过后，下楼去餐厅吃早餐时，意外瞄见的一篇新闻评论。瞬时间就将他堪堪恢复平衡状态的心境打破！让他彻彻底底的火了、怒了，想不生气都不可能。
　　“妈的！这家报纸真是阴魂不散！我这招谁惹谁了？踩一次不够，还踩第二次？还有这个乌克兰冬奥会冠军！我他妈是挡你路了！还是睡了你男人？竟然让你——”
　　“安易！说什么呢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儿子心态失衡，口无遮拦的开始飙脏话，身为父亲的安泽贤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砰地一声，他将手掌拍在桌面上，眉头微皱看向面前的安易，见他脖子一转，无声中提出抗议，心里苦笑一声暗自叹息，他其实也想像自家小子那样，不管不顾的骂上一句他妈的，他们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总之，不管有没有人听懂，他儿子刚才骂出的脏话，他都希望那人不要怪他孩子没素质，实在是这两天的新闻报道太不负责任。用一种看似公正中立的笔触，行讽刺挖苦，质问自己宝贝儿子的事实！
　　这也就是在国外了，在国内要是有媒体敢这样做，就算他不做点儿什么，他家老爷子知道以后，也不可能放过这些为了销量、新闻爆点，不顾一切的报社、记者。就算只是稍微抬抬手，托些关系打声招呼，也足够这些靠笔杆子吃饭的家伙喝上一壶了。
　　想到此处，安泽贤突然愣了半秒讪然一笑，为自己在这种时刻才会想起自家老子而悲哀。
　　片刻后，他温声叫了安易一句，提醒他抓紧时间吃早饭，自己则拿起安易之前丢在桌面上的报纸，再一次看了起来。
　　报纸还是那家《马德里日报》，评论文章作者，包括采访对象，也是昨天出现的那些人。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一次他们更狠，用词更犀利，抓住了看似有理有据的技术分基础分值大书特书，用了报纸首页整整半个版面的篇幅，深度挖掘所谓的真相，不怪他儿子看到以后会气成那样。
　　要他说，对于这些不负责任的媒体，就该找机会好好教训一次，让他们记住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
　　还有这些接受采访，口无遮拦的远动员，国际滑联也应该处以罚款警告！
　　‘……哦，也许是我已经落后于时代也说不定，对比我短节目的动作技术难度，我竟然不确定当我遇到那位中国选手以后，能不能赢。’
　　——美国选手，上届世锦赛亚军获得者，1999至2０００赛季，isu国际滑联大奖赛总决赛，男单短节目第二名，乔尔·杜洛克。
　　‘你们问我对今天九位裁判打分的看法？上帝啊，我能怎么说？想想看我短节目中完美作出的三个跳跃，阿克塞尔三周跳，后外点冰四周跳，后内结环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跳，平均技术分只有5．7我能说什么？我该说什么？嗯……或许，我只能表示遗憾？’
　　——乌克兰选手，98年冬季奥运会金牌获得者，本届大奖赛总决赛，男单短节目第一名，维克多·纳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