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不介意在交谈的过程中略施小计打乱对方的计划,看到别人露出破绽或是信心动摇,总会带来小小的愉悦和快感。
S为他设计的这个游戏很有趣,所以他也很配合地尽量保持神秘感,从不问到底是为什么。他觉得这既是较量,也是挑战,既能感受到乐趣,也无法排除面临死亡的恐惧。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很久以前就不再有了。
几分钟后,头顶的灯忽然熄灭,四周又变成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也许是对方面对处于灯光下的自己也倍感压力吧,露比笑了。
牢笼之外的屏幕前,S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让一夜奔波难以平复的激动心情安静下来。
让他冷静的既不是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也不是那一杯慢慢冷掉的咖啡,而是他发现露比真有可以凭借一举一动、一言一笑来控制他情绪的能力。
关掉麦克风后,他又开始为黑暗中那看似没有意义的轻轻一笑反复思考。
难道真的只有完全关闭监视器才能停止去追寻这些令人费解的举动背后的真意吗?
不,如果那就是露比的目的,他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就上了圈套。
走到这一步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他要面对的不只是露比·特罗西这样无所不知的情报专家,随着计划不断推进,将来还要面对更强大难缠的对手。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忽然间,他心如止水。
既然无论如何都有可能犯错,那么与其改变计划不如一切照旧。
他打定主意,之后不管再怎么陷入不安与犹疑,也要坚定地按照最初的计划把剩下的事做完。因为那个计划才是他经历了深思熟虑、反复修改,在没有任何情绪干扰的情况下制订出来的。
不可能再有更好。
他甚至觉得有些悲壮。
第14章 警界之星
“塞缪尔。”
有人在走廊上叫住他。
奥斯卡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人,似乎原本正要敲响他办公室的门,却刚好在走廊上巧遇。
“潘克,你上班了吗?”
“休假结束了,总不能老是闲着。”
“除了得了狂躁症的诺曼,你是我见过最热爱工作的工作狂。”
“听说你有了新搭档。”克雷尔·潘克警官向奥斯卡身后的希尔德看了看。
希尔德也在看他。
半年牢狱生涯不算久,在与外界断绝联系之前,希尔德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位警界之星的传闻。他确实“漂亮”,不是指外表,而是他经手的每一个案子都完成得很漂亮,不但受害者满意,媒体也无从挑剔。像他这样的警察,民众欢迎他代表的正义和公理,理应应酬不断,可是除了必要的案情报告,克雷尔·潘克本人却很少参加公开演讲和采访。
奥斯卡第一次在招聘海报上看到他时以为他只是警方的花瓶,然而和他共事过一两次后发现,这位潘克警官的爱好完全在探案上。他不耐烦参加社交活动,只是有些实在无法推脱,比方说,那个给他惹来麻烦的头版报道。
从那天开始,除了赞扬和支持的信件,潘克警官收到不少威胁恐吓。
“这是卡洛斯·希尔德。”奥斯卡向他介绍,“现在担任我的罪案顾问。”
“你好希尔德。”克雷尔友好地伸手,希尔德抱着文件,腾出手来和他握了握。
“你好,潘克警官。”
“你要看好他。塞缪尔是牛仔,喜欢横冲直撞,可千万不要让他乱来。”
“我们的交情还没有好到可以互相揭短吧?”奥斯卡不满地说。
演戏还好,真的变成现实生活,希尔德并不习惯这样亲切友善的同事关系,况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已经重回警界,成了一个正当的执法者。说起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赎罪罢了。施乐会的前任杀手教会他杀人技巧,也让他领会人心的秘密。人类的洁癖不只是身体上,更是精神上的,厌恶和恐惧本来就是趋吉避凶的本能。所以警局里的人不会当面给他难堪,也不会有太多信任。
他不可能再成为谁的搭档,只是想起早晨离开时,莉莉在他脸颊上那突然又自然的一吻,发自内心的自我厌恶似乎又减轻了一些。
奥斯卡在问:“找我有事吗?”
“有个枪杀案的档案转交给你。”
“什么案子?”
“昨晚发生的事,一个街头药贩深夜在24小时咖啡店门口被枪杀了。”
“哦,街头生意的竞争很激烈。”
“先提醒你,虽然是深夜,可毕竟在街边,又是那么直截了当的枪击,不小心传到哪个记者耳朵里就会很引人注意。”
“明白了。”奥斯卡收下档案,“我们正要去之前那几个连环杀人案的现场,你要一起来吗?”
“剃刀杀手?”
“对,我有了新搭档,想再去看看现场有什么疑点。”
“抱歉,因为我个人的缘故不得不把案子转交给你。”
“别这么说,我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再说你也有其他案件要查。”
“如果遇到困难,记得来找我。”
“好的。”
克雷尔向他道别,转身往楼下走去。
奥斯卡问:“你认识他吗?”
希尔德回答:“我听说过他的名字。”
“觉得他人怎么样?”
“我不知道。”希尔德说,“我不了解他,无法评判他的为人。”
“我和他一起办过案,他经验丰富,工作的时候又很投入。”奥斯卡说,“没想到吧,他自己是那种可以彻夜待在办公室里查案的警察,却不苛求别人和他一样卖力。不像诺曼那家伙,总是把整个组都拖下水,谁要是不愿意就立刻破口大骂。”
“他应该很受欢迎。”
“确实是。”奥斯卡说,“可是这个世界很奇怪,有些人就是喜欢与众不同和人相反,所以讨厌他的人也不少。”
“你说的曾经负责这个案子并且找出死者都曾为警方提供过线索的警探就是他吗?”
“是的。”
“他出了什么事?”
这句话问出口时,希尔德有过些许后悔,他觉得不该过多打听别人的私事,但是出于某种敏锐的直觉,又无法控制地不得不问。
“有人为了报复他,趁他在警局工作的深夜时分闯进他家里,杀害了他的妻子。”
“凶手呢?”
“逃跑了。因为有一整夜可以善后,凶手杀人之后从容地清理了现场,除了满地的血和惨不忍睹的尸体什么都没有留下。”
“路边的难道没有监控吗?”
奥斯卡若有所思地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很奇怪,东西到要用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坏了,每次遇到严重的案件,也总会遇到几个失灵的监控器。事后调查时,那条路上最有用的监控摄像机被破坏了。凶手虽然凶狠残忍,却不是完全没有脑子,从作案方法来看,应该早有预谋,绝不是一时冲动的行为。”
“潘克警官看起来并不悲伤。”希尔德说。
虽然他知道悲伤有时只存在于内心无法触及的地方,但是藏得再深的悲伤也不会随着时间消解,只会变成一个灼痛的烙印。希尔德体验过任由心底的恶魔自由生长的过程,恶意和仇恨坚韧不拔,善良却脆弱易死。这位优秀的明星警官真的走出悲痛了吗?
“潘克警官不能调查自己的案子,现在这个案子谁在查?”
“凶杀组的诺曼·阿尔伯特,他们正全力搜寻线索查找凶手,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进展。”
“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只要凶手活动过,一定会留下痕迹。”
奥斯卡找到自己的车,打开车门后问道:“你对这个案子有兴趣?”
希尔德转头看了一眼警局大门说:“我只是在想,身为警察却无法找到杀害妻子的凶手,接下去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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