睑上痣(11)

　　心跳急促，呼吸错乱。类似于发烧的症状让李怀煜近乎是夺路而逃。
　　秦绍卿被冻醒的时候，早都没有李怀煜的影子了。
　　“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切。”秦绍卿也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可能就是怪李怀煜把他丢在这里连个招呼都没有打。
　　最近的作业又多又杂，秦绍卿几乎都没怎么去打篮球和打游戏了，唯一的娱乐活动大约就是给李怀煜使绊子并欣赏他被自己为难后的样子。
　　到小图书室和李怀煜拌了几句嘴，也没什么精力闹腾了，坐下来就开始写起了作业。只不过没写多久就觉得眼皮子沉。
　　“哎，”秦绍卿即使被困意席卷，也不忘皱起鼻子做了一个自以为凶狠的表情恐吓李怀煜，“你要走了一定要给我说一声！”
　　李怀煜都没有抬眼看秦绍卿：“你睡着了也要说？”
　　秦绍卿嘀咕：“怎么样都要说……”
　　秦绍卿觉得做梦总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梦里他总是没什么烦恼。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李怀煜也出现在了他的梦中。做他的小弟，对他言听计从，鞍前马后地跑。梦中的自己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然后在梦的结尾，他捧着李怀煜的脸，在李怀煜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之所以是梦的结尾的原因，当然是秦绍卿被那一碰吓醒了。他为什么会做这么一个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的梦呢？对象还是李怀煜？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醒了？”
　　秦绍卿听到李怀煜的声音才被拉回到了现实，他看到李怀煜就觉得臊得慌，大抵和那个丢脸的梦有关，生怕被李怀煜看穿。
　　李怀煜并没有看秦绍卿，问：“做了什么好梦？一直都在傻笑。”
　　“你胡说，”秦绍卿红了脸，“明明是一个没羞没臊毫无廉耻可言的梦！”
　　李怀煜这时从书本中抬起头，脸上竟有几分愕然：“你知道什么叫廉耻吗？”
　　秦绍卿看李怀煜的表情不似作伪，并非是在故意刁难。秦绍卿的嘴张张合合好几次，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没脸没皮不知礼义廉耻的人？”
　　李怀煜没有答话，目光又重新落回了书上。
　　秦绍卿生了半天闷气，憋出了一个字，“靠”。
　　李怀煜：“把我的风衣还给我。”
　　秦绍卿闻言扫了一眼披在自己肩上的风衣，胸口突然暖洋洋的，心也变得异常柔软，但面对李怀煜却反而愈发不自然了起来。他把风衣裹得更紧了：“我偏不还给你。”
　　李怀煜：“这件衣服你穿会大。”
　　秦绍卿：“你管我，我就不给你。”
　　李怀煜抬起眼扫了他一眼，就任由他去了。
　　可晚上李怀煜刚走出图书馆，秦绍卿就追了上来，把风衣递到他眼前。
　　李怀煜似笑非笑：“不是说不还吗？”
　　秦绍卿低着头，想找个石子踢一踢，可惜没有找到。他一跺脚，有点不耐烦地说：“你穿得少，外一有个三长两短感冒发烧头疼脑热的，我还怕你赖上我了要找我付医药费呢，惹不起，行了吧！”
　　李怀煜接过风衣穿好。走了几步，发现秦绍卿还在跟着他。
　　李怀煜问：“还有什么事吗？”
　　秦绍卿有些窘迫，却执拗道：“我……我就想随便走走，怎么了？不行吗？学校不是你家开的吧？”
　　李怀煜轻轻勾了一下唇角：“确实不是。”
　　秋雨绵绵，雨丝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秦绍卿却心痒，燥得很。他低着头盯着湿润的地衣，水洼映出了路灯橙黄色的灯光。
　　不知道怎么就追着李怀煜跑了出来，好像身体总是比头脑快上几拍，害得自己这么被动。不会是因为他给自己披了件衣服就打算握手言和了吧？我的天呐秦绍卿你也太好被收买了吧？果然还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梦吧，怎么会做那种梦……
　　秦绍卿正七想八想，突然就被李怀煜抓住了胳膊。热度贴着布料传来，可说得话却依然冰碴子似的。
　　“你不知道走路要看路的吗？”
　　秦绍卿这才注意到眼前有一处水洼，也猛然意识到这次他听到李怀煜刻薄的言语，居然并没有觉得很讨厌。


第十七章
　　秦绍卿抬起头，李怀煜同时松开了手。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好像是李怀煜意料之外的差错，让他不再是那么得一丝不苟。让他像所有被雨水淋湿的人一样，被湿漉漉的水汽包围，不再是一个没有温度的雕塑。秦绍卿突然发觉这样的李怀煜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
　　李怀煜迈开了脚步。察觉到两人间已经有了不小的距离，秦绍卿又追了上去。秦绍卿也觉得自己挺蠢的，也搞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身体却先于头脑行动了起来。
　　两人一路无言，到了校门口时，李怀煜的脚步突然一滞，秦绍卿也紧跟着他停了下来。
　　李怀煜微微侧过脸对秦绍卿说：“可以了。就到这里吧。”
　　秦绍卿一团乱麻似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顺着答了一声，“哦”。等他突然意识到他干嘛非要听李怀煜的指挥，正想反驳几句时，李怀煜又开口了：“明天见。”
　　秦绍卿愣住了。直到李怀煜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幕中，他还在原地傻站着。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好像有一只小鸟在胸口扑棱着翅膀横冲直撞地乱飞。秦绍卿知道为一句“明天见”感到雀跃是一件挺冒傻气的事，但是就是觉得开心，被满足感充盈了整个胸膛的感觉真的很好。
　　最近一次的考试试卷发下来了，刘轩明四周环顾了一圈，然后瞟了一眼秦绍卿的卷子，啧啧叹道：“绍卿，自从你和李怀煜天天混在一起，连成绩都要比我们高一个档了！”
　　秦绍卿“哼”了一声，嘴角却是扬起的：“可能你需要一个你看不惯的人来督促你学习。”
　　“李怀煜会晨跑。”王冉改着错题，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秦绍卿：“啊？”
　　王冉抬起头：“你可以去打搅他。”
　　刘轩明：“哎王冉，你告诉他这个干什么，绍卿也没那么闲吧，恩恩怨怨到这里就得了，对吧？”
　　“当然不行，他那么讨厌的人怎么能没有我惩治，”秦绍卿转头对王冉说，“谢啦王冉，晚上请你吃鸡腿！”
　　刘轩明惨叫一声：“我的天，绍卿你是不是把你自己当成美少女战士了，要代表月亮消灭李怀煜啊？”
　　于是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天早上六点，秦绍卿就轻手轻脚地起床了。临出宿舍门，刘轩明惺忪着眼把他叫住了：“绍卿，我可真佩服你的毅力，堪比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愚公移山，孟姜女哭长城。李怀煜被你赖上了可真冤啊，六月飞雪，比窦娥还冤！要是哪天李大神被你折腾出了神经病，咱们学校女生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
　　“贫够了没有啊你，睡你的觉吧！顺便在你梦里减减肥！”秦绍卿带上门的时候又添了一句，“哎，我回来给你们俩带鸡排啊。”
　　刘轩明咽了口唾沫：“你这话前后多矛盾……我要三个啊！”
　　清晨的校园连空气都是沁人心脾令人愉悦的。秦绍卿坐在看台上守株待兔。不知不觉中，和李怀煜过不去似乎成了他每天最有意思的必修课。
　　大约六点半左右，秦绍卿远远地看到了李怀煜的身影。他发现李怀煜居然连晨跑都穿得老气横秋，从头到脚一身灰。
　　刚下看台，秦绍卿瞅见旁边地上的泥土又灵机一动，蹲在路边给自己的双手抹土。正全神贯注呢，突然就看见有人站在自己面前。
　　李怀煜居高临下地问：“土好玩吗？”
　　秦绍卿被捉了个现行登时心虚了一秒，不过他很快就一仰头理直气壮了起来：“我就喜欢玩土，谁还不能有个爱好了。”
　　李怀煜转身就走，到跑道上跑了起来。秦绍卿立刻追了上去：“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学校不是我家开的，在哪里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李怀煜看了一眼秦绍卿，“你觉得我应该惊讶？”
　　“学校不是你家开的”是秦绍卿自己亲口说的。被李怀煜用自己说过的话怼了回来，秦绍卿自然是不怎么自在，他郁闷了没一会儿又来了精神，把双手伸出来正正反反全面展示。
　　“李怀煜，你看看我的手，多脏！”
　　李怀煜别过脸没说话，向更外侧的跑道挪了一寸。
　　秦绍卿立刻凑了上去：“哎，你看看啊！”
　　李怀煜再次躲开，向外又挪了一寸，秦绍卿也跟着挪了一寸。反复几次，李怀煜眼看就要被挤出跑道了，待秦绍卿再次挑衅地伸出手时，李怀煜突然停下脚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秦绍卿没料到李怀煜会来这么一出，半晌都懵在原地。肌肤相贴，仿佛连皮肤下跳动的脉搏都能感受。
　　秦绍卿突然涨红了脸，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想甩开李怀煜：“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碰我做什么？”
　　李怀煜轻轻扬了扬眉，却没有松手：“碰不得？”
　　“那是当然，”秦绍卿羞恼不已，“我就算嫌你洁癖也没碰过你的手吧？手是能随便乱摸乱碰的吗？这是冒犯……哎你快松手！”
　　“为什么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我，但我却不可以冒犯你呢？”李怀煜还是没有依他说的松手，反而一本正经道：“我想冒犯你。”
　　“卧槽你这人什么意思啊？你放手行不行……”秦绍卿压低了声音，着急得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往远处一指，“那里，那里有人在看呢……”
　　李怀煜一眼都没有往秦绍卿指的地方瞧，鼻间低低地“哼”了一声，才把秦绍卿的手放开。
　　秦绍卿连跳带跑地躲到了李怀煜够不着他的地方：“李怀煜你是不是有病？我看你是间歇性洁癖吧？有病去医院治，随便拉别人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确实有效。李怀煜看着秦绍卿逃也似的溜走的背影，心中暗暗想。如果一味躲开只会让秦绍卿越来越肆无忌惮，迎上去反倒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只不过就算是策略，李怀煜却丝毫没有应付的感觉，反倒觉得十分愉悦。
　　“小猪。”李怀煜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在跑道上继续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作者没有话说。一切尽在文中233


第十八章
　　秦绍卿被李怀煜抓了手，偃旗息鼓了没两天，就又卷土重来，只不过这次他不敢再故意弄脏去吓唬李怀煜了。晨跑的时候和李怀煜有意拉开了距离，吃饭和晚上自习时也只敢坐在斜对面。鉴于秦绍卿时不时就往李怀煜的方向瞟上一眼，李怀煜起初还以为他是有了什么新花招。直到有一天中午吃饭，李怀煜敲了几下桌子，秦绍卿立刻就像惊弓之鸟一样瞪圆了眼睛，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到这时李怀煜才突然明白了过来，莫非秦绍卿是真的被吓到了，也是真的没什么招了？他微微眯起眼，审视的眼神盯着秦绍卿：“不玩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