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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见到A001。
他与少年相距甚远，在这之前他们军校的学生听着A001的军功当作崇高的学习目标。彼时他还只知道他的业绩，他的代号，对他真实容貌一无所知。直到刚刚的一刻，无意之中他的目光落到他脖颈上湛蓝标有字符的吊坠，才恍然惊醒这就是A001。
他当然想过他们的初遇。
在多次的想象中，他一直以为他们的相遇，也许会是某个只有两人的角落……呸，不对，是某次主神界庆颂凯歌的功勋仪式。
在偌大的万人庆典之中，彩带飘扬万众欢呼的颁奖台上，神情平静的少年一身雪白整洁的军装，佩戴金光闪闪的荣誉勋章。灿金阳光洒落，见证他以赫赫堆积的战功接受主神的赞礼与万众的目光。
但是就在上一秒，少年睁开眼睛，似不经意一般地瞥来一眼。
新的机械体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双湛蓝的眼眸，比玻璃更清亮，澄澈昳丽得超越世间界限，却毫无感情到极致，像利刃一闪而过的寒锋。
……他下意识想要后退。
但A001收回了目光，身形向前，静谧无声地直直越过了他，仿佛并不在意生命中其他人的存在。
他有时觉得自己已经是没有感情的机械了，但A001却比他更加像是……感情上虚掷一切、孤立到无可救药的机器。
银白的死亡追踪者。
这是主神界所有同样的“机械体”一致给他的标语。
直到A001离开很久，他还是久久无法回神。
这时的沈则还不知道，多年以后他和A001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勾肩搭背亲密无间的狐朋狗友。
他只是心想，那是很漂亮的人。
……如果能和他成为朋友就好了，真是好可惜啊。
……
“呀，欢迎回来——A001。”
未语先笑的声音宛如趁着撩人的夜色一般慢悠悠地飘来，青年低沉如古典提琴的嗓音总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刻意拉长的声音，喊人的名字时会让人隐隐恍惚，总有一种正在全心全意地拉起你的手温柔爱慕的错觉。
A001拥有只他一人的特权，面见主神无需向任何人报备。
少年单膝跪下。
千次百次一般熟稔的姿态，长发曳地，单膝跪在刺骨冰冷的地面。只是这次还未等他开口，便忽然发现主神正在做的动作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
“…………”
“主神大人！！！”
少年霍然起身，以几乎看不清的闪光一般的速度出现在青年的身边，纤细的手霎那握紧了他正拿着叉子的手腕。
——把正准备吃下某块精致心形、正散发着浅浅香气的蓝色蛋糕的人，在临门一脚的时候骤然拦住！
他的目光里终于多了一丝，近似于“人情味”的慌乱。
前所未有的，相像人类的，因为主神而牵动心神的神情。
第97章 神明
让A001如临大敌的，只是一块小巧漂亮的蓝莓蛋糕。
“哎？A001一回来就要管我吃东西了。”
青年无可奈何地放下叉子，声音带着浓浓的抱怨和不满，才察觉到手腕上的桎梏松了一松，不着痕迹地勾起一个微笑。
他想吃蓝莓蛋糕。
但是，作为主神，他却有着相当奇怪的过敏症状——对于一切蓝莓过敏。
做主神的人当然不能对任何困难说不，何况就这么屈服于小小一种水果，于是他和蓝莓彻头彻尾地杠上了。
他说不清道不明地对这种颜色湛蓝的小果子有一种偏爱，于是进入了某种一团黑线的死循环，越喜欢越过敏，越过敏越喜欢。
在第三次把自己送进主神专用ICU室，抽搐着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离登上天堂就差一步之后，A001终于忍耐不住暴起而出，肩负上了一个监督他再也不能碰蓝莓的重大责任。
从此A001发现，他偷吃蓝莓的频率每日都在频繁上升。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每次都是故意的。
酸酸的水果有什么好吃的？颜色很像A001的眼睛而已。
过敏。
这种微不足道的病症的存在，像是上天给他开的一个小小玩笑，提醒他并不是真正的神明，而是一个以凡人的身躯获得神明地位的人类。
——无所不能的神明，也只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类。
主神唇角的笑意渐深，就势伸手一拉，把少年拉到对面的花椅坐下。
“少了蓝莓面包，”青年大大地唉声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又有些遗憾地道，“A001，你觉得怎么办——”银制勺子迅速舀起一勺奶油蘑菇汤塞到面前少年的嘴边，他快速道，“只有赔我一顿晚餐我才能原谅你了。”
A001张口吃了。
下一秒往面前的盘子一口全吐了。
“主神大人！！您的奶油蘑菇汤加了200g的白糖和400g的枫糖浆吗？！！！”
主神：“呀真是没办法，这也能分析出来吗？你们机械体就这点不好呢。”
A001：“？？？您说什么！！”
主神界，顶层空间，两人晚餐的桌椅立在一面玻璃旁边。
窗外黑沉夜幕之下，百栋高楼构筑起斑斓的重重夜景，最为精密的摩天大楼，表面以拼接玻璃附着，内里隶属于主神的各个部门井井有条。
鳞次栉比的高楼闪耀着镭射一般彻夜不息的灯火，远远望去，五光十色、斑斓迷离。
它意味着，在这一个云端而上漂浮悬空的私域中，能以绝无仅有的最高权限，将主神界整片位面一览无余。
“这次的任务做好了吗？”
任务完成的情况早已上传到主神私域，青年只是瞥了一眼，很快笑吟吟地转回目光，望向面前的A001。
不像最高级与下属的任务交接，而像朋友之间散漫的交流闲谈。
“这次又连轴工作了多长时间？”
他明明只要想查，完全可以查到。
但却一定要问一声。
A001：“四十小时，已算前期准备与事后收尾。”
“唔……四十小时，”青年声音很低，若有所思地道，“有点太长了啊。”
既像关切又像施压一样的口吻。
A001不太确定，但从上司的话语里找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立即低声道歉：
“非常抱歉，主神大人。下次我会提升15%-20%的工作效率，以免多余的拖杳。”
青年倏然一笑：“什么嘛，A001。这可不是我想听的答案，那还是算了——”
尾音上扬，微微一顿，听不出瞬息的停滞，“虽然是机械体也不能这么高强度工作吧，再提升一点所谓的效率，我的A001又要累成什么样子啊。”
骨感的手抚过少年的脸颊，舍不得用一星半点的力量一般轻柔如羽。
“果然我说的是对的么。”
A001下意识有些困惑：“……什么。”
主神附在他的耳边犹如情人之间的耳语，暧昧温柔，却骤然阴冷降下开口的语调，残忍如使人奔流的血液瞬间凝冰，阴翳袭来。
青年微笑悄声道：
“新生不比毁灭更麻烦吗，摧毁不比新生有趣吗？”
他弯起眼睛，漆黑碎发下一双鲜红眼眸里多情的笑意几近溢出，只有微微眯起眼睛，才能收拢那样的笑意。
这个男人，拥有裴辞以艳绝一时的外貌与笑容，时惟之冷冽决断的心脏与灵魂，明凤阙如奉神祇的地位与权势。
——当今主神。
第98章 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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