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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墟见/替亲爹扛情债是什么体验(18)

作者:蓬岛客 时间:2017-09-07 14:38:01 标签:武侠 养成 师徒 互攻

何一笑当众说了这些,丁玉琢情绪难耐,姑射主人不仅尚能安抚对方,自己更连眼睫也未颤过,直似话中人不是她,这些事更与她全然无关一般。

然而,外人不知当年姑射主人与前任山主的事,他们这些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更知道丁玉琢是前任山主的得意弟子。便是这么一位受师父看重的徒弟,却在恩师亡故后对仇人不闻不问,甘心俯首,若说没别的缘故……谁也不信。

这些也算不得隐秘了,知道的人不少,但以知情人的身份根本不必招惹这种麻烦。再者,姑射山并未树敌,没谁会平白无故要揭这些事。

今日涿光将矛头指向狱法,何一笑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出了这些。

涿光与姑射是有结盟,但这盟约并不牢靠,卜中玄怕对方会有退意,忍不住扭头观望。

幸而姑射主人不像要翻脸的样子。他稍松了口气。

便在这时,身后何一笑又开口:“我先头在沧临杀过涿光一个长老,叫做……邢无迹?是这名吧,记不太得了。”

卜中玄与邢无迹同在涿光,几十年下来,交情自然不浅,加上二十九年前折在狱法的同门,新仇旧恨都在一道,当即转回头。

他板着脸,几乎不想再见对方,好不容易按捺下,问:“你又想做什么?”

何一笑视线在他身上一触而走,停在肩舆之上。

他看的自然不是这死物,而是里头的任白虹。

任白虹又咳了两声,道:“何山主有话要说?”

何一笑挑眉:“那我就说了,”眼角余光又扫了下卜中玄,“据我所知,他们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同门,之间可有些……嗯,私情。邢无迹风度翩翩,这位也是个壮健的伟男子,很登对不是?”

说至最后,放声大笑起来。

江逐水不知这些,心中暗想,竟是如此吗?难怪卜中玄此次恶意极明显。

卜中玄乍听见这些,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良久气红了脸,斥道:“胡说八道!”

何一笑收了笑声,神色肃穆:“我可不说谎。”

实际上除了卜中玄本人外,诸人都有些信了这话。毕竟此次抛出一串惊雷,前两件都自知是真事,最后一件,自然也假不了了。

任白虹嘴上不说,暗里也有怀疑,想着这二人竟还有这层关系,连自己也被瞒了过去,只是不知道何一笑又是怎么知道的。

卜中玄脑子不差,稍加思索,也明白了何一笑的圈套,前头姑射主人一事不过是个幌子,真陷阱正放在他脚下。他有口难辩,偷眼去瞟任白虹,正见微扬的纱帐下,对方端坐着沉吟模样,一时险些被气得呕血。

幸而他此次是有备而来,眼见情势被何一笑带了走,忽道:“你搅浑水也无用,我手里有你当年与江卧梦的书信。白纸黑字,抵赖不得。”

甫听得,江逐水心尖上便被针刺过似的,疼得他几乎要叫出来。最后虽未出声,但颊上潮红,眸光晦暗,看向师父时,见对方面上有瞬间怔愣。

对方说出书信一事,当真出乎了何一笑预料。

他之前之所以那么沉着,便是以为自己当年将事情隐瞒得极好,绝不会留有什么证据。至于书信,虽有过几封,但牵扯到秘事的,只有一封。

江卧梦乃是前任山主,身份极不简单,后又娶了妻,何一笑暗藏心思,却没敢说。

直至狱法被二山围困,处于存亡之际,他才将不敢说的写在纸上,送给了师兄。真说起来,不过是觉得二人生死未知,做个了结。

便是这仅有的一封信,何一笑之后再未见过,更不曾想到,竟会在这时听见。

卜中玄见他抿唇不言,从袖里摸出张泛黄信笺:“何山主还认得吗?”

何一笑却又笑了出来。

“自己写的东西,自然认得。这事没什么好瞒,我当年的确爱慕大师兄——那又如何?”

33、

他承认得过于爽快,卜中玄颇有一拳打空的感觉。

江逐水脑中一团浆糊,翻来倒去就是师父那句话。

——我当年的确爱慕大师兄,那又如何?

先前他其实已经有了猜测,然而猜测与亲耳听见到底有差距。疼过了,也麻木了,黏黏腻腻憋慌得厉害,仿佛被锁在逼仄、密不透风的暗室里受着挤压。

江逐水一生顺遂,未遇见过什么风浪,此前与师父之间的矛盾,已是生平所经的最大悲喜。直至此时,他才发觉,那时所谓的心潮起伏,不过夏夜微风、春晨细雨,算不得什么。

其实何一笑此时说的并不多,但他却想到了很多。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原本都能运使自如,此时却像切断线的木偶,再CAO纵不得。

血液在身体中奔流,似浩荡大河,将他的理智一并带走。

江逐水以为那是很长的时间,以至连脖颈也僵得难以运转,当他看去时,见卜中玄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未收起。

原来只过了那么短的时间。他听见自己心底起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然而便是这么短的时间,江逐水背上湿了一片,汗水打湿重重衣衫,口中所有的津液都不见,喉里干得厉害,怕连一句话也说不好。

他的唇也在不为人知地颤抖,震颤直抵心深处,叫他目中酸涩,几要哭出来。

可他又不能落泪。

这时卜中玄回过神:“你竟承认了?承认恋慕江卧梦?”

何一笑唇畔笑容冷如刀锋。

卜中玄道:“既然承认了,江逐水便不好做山主了。”

何一笑问:“为何不能?”

卜中玄嗤笑道:“将自己的房中人送上山主之位,岂不令人耻笑?”

“房中人?”何一笑疑道,“这话从何说起?”

卜中玄微怔。

何一笑又道:“我懂你意思了。当年我是对大师兄有些非份之想,可这与逐水又有什么关系?”

“怎会无关?只看容貌,他二人一点不差,放着这么一人在身边,你怎可能……”卜中玄忽然停下话。

何一笑扬眉一笑:“可不能将自己想法强加给我啊。要一副相同的容貌何其简单?寻常的易容足矣,若肯费点心思,便往十二玉琼岛求一具傀儡,样样都能随你心意。”

他又道:“既然我恋慕大师兄,便只一心期盼他好。他人不在,逐水是他唯一后人,若我真做了那些龌龊事,岂非禽兽不如?你涿光山要做禽兽,我可不要。”

卜中玄未想到他会说出这段话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便连姑射二人,亦是带了异色。

江逐水想起在山中时,他自以为师父对他有绮念,主动问询一事。

原来师父之所以能被他引动,不过是为了这张放在心上的脸。所以师父不许他将软红绡借予别人,不许他面上有任何损伤,所以才会在神智迷蒙时,对他做下那些事。

原来师父心中是这样想的。

原来当真只是他自作多情。

江逐水回顾往事,只觉桩桩件件都是对自己自以为是的嘲弄。魂灵仿佛离了躯壳,正于高处俯瞰,将自己面上所有的失常尽归眼底。

卜中玄心知此次失算,仍不甘心:“何一笑!你可知你今日所说被人知道了,天下人会如何说你吗!”

何一笑冷笑:“此地算我自己,才七人而已,谁要做长舌的?即便叫人知道也没什么,我早不做山主,随他们说去,能将我如何!”

卜中玄眼藏怒火:“何一笑!好一个何一笑!还说你师徒二人之间没什么,若没什么,你怎会如此上心,连这种私密事也拿出来说!”

“你似乎忘了一事。”忽有人开口。

卜中玄看去,发觉竟是江逐水。

江逐水衣裳雪白,脸容也是白的,却似玉石,除外表外,内里也是坚硬的。唇抿成一线,眸光平静,说话之时,唇角微翘,瞬时如春风化冻。

当年的江卧梦,像一柄出鞘剑,即便面有笑容,也冷光凛凛,带着兵刃的锋锐。与他相较,江逐水温和太多,二人于这点上,没有半分共通。

卜中玄对江卧梦记忆深刻,此时发觉这两人因着气质不同,看来竟不是特别相似。

江逐水一振手臂,软红绡似条赤练蛇,自袖中弹了出来,灌入内力后,即刻绷直,唯独剑尖仍在晃动。

卜中玄目光凝注在剑上,恍惚看见有鲜红珠泪沿锋刃滚落。

衣雪。剑艳。杀气浓。

江逐水俯首看剑,侧脸线条优美至极,目光却与柔和无关。抬眸一瞬,竟与何一笑出奇相似,杀机内蕴。

卜中玄被无形杀意所激,不自觉往后退步。脚方抬起,反应过来,悻悻又放下,神情尴尬。

肩舆内的任白虹道:“你想做什么?”

对方声音并不高,语气也堪称和缓,但江逐水心知这些不过表面功夫。

开口前,他不引人注目地瞥了师父一眼。

何一笑极冷静,冷静得不像那个喜怒无拘的人。但江逐水与他相处二十多年,一眼看出他在紧张。

紧张什么?有甚好紧张的?江逐水心内哂然,再想起秦铮镇定模样,虽不知师弟了解多少内情,恐怕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他心情实则并不平静,却很清楚涿光山的目的。无论是毁了二人名声,还是挑拨他们的关系,成了一桩便是赢了。

可正如江逐水曾与周乐圣说过的,哪日师父要他性命,他也是愿意交付的,遑论……遑论只是隐瞒了他一点小事。

不,其实连小事也算不上。那是师父同他爹的事,本就与他没有一点关系,自然不必与他解释什么。

江逐水想着许多事,面上却未表现出分毫,微笑道:“如今我做了山主,你涿光平白无故诬我清白,便是与我狱法为敌。虽说狱法小家小业,比不得涿光姑射,可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你们如此做法……是何意思?若没个真凭实据,即便将这事传了出去,怕也是说你涿光行事下三滥的多吧。”

卜中玄僵着面孔,看不出心中所想。江逐水话间,目光自何一笑身上掠过,意外发现对方不知听见哪句,又想到什么,脸色有一霎苍白。

这一抹苍白稍纵即逝,却如一柄尖刀,插进江逐水的心脏,又疼又冷,叫他险些停口。

最终还是任白虹开口:“……是中玄孟浪,拿这些没影的事来说。”

这一句,便是服软。江逐水道:“望他记得这话。我学剑至今,不敢说有多少成就,却绝不怯战。若再听见一个字……”

话至最后,他又看了一眼师父。

这一眼并没有遮掩,所有人都看见了,也看清了这一眼中的怀疑戒备。

何一笑自然也见着了,他瞳孔骤缩,身体微不可见地颤了一颤。

江逐水收回视线。

涿光想他们师徒离心,他便做给他们看。照理他了解师父,师父也知他,可何一笑的反应,让他难辨真假。

然而他想,是真是假又如何?

没有分别了。

这一场流波台之会来得突然,散得也突然。

自方才起,何一笑便未多看江逐水一眼,直至只剩了狱法山人,秦铮一人落在远处,才向江逐水看来。

他薄唇微动,正要开口。

江逐水先一步道:“师父,从前是我任性,往后……往后我懂了。”

他以为师父会得宽慰,毕竟之前他被罚去砺剑崖,为的就是自作聪明。怎料何一笑满面难以置信,似听见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

34、

“你、你怎……”

江逐水微微笑了笑:“方才您与涿光那番剖白,都是真话吧。既然如此,徒儿便如了师父意,再不为难您了。”

他心内自然不如表面这般坦然,袖内的手指摸索着冰冷的软红绡,根本静不下心。

没了外人在场,之前不能说的话,一股脑压在他喉间,仿佛张嘴就要冲出去。他当真开口了,这些话却成了一团乱麻,勾住他的舌。

面上在笑,心内另一个人冷眼看着。那目光讥讽、嘲弄,不知是看对方多些,还是看自己更多。

江逐水只觉自己过往二十多年尽是个笑话,近来这段时日更是不堪入目。

何一笑蹙着眉,仔细看过徒弟,斟酌后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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