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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在上(28)

作者:苏城哑人 时间:2018-01-06 13:36:27 标签:重生 甜文 宫廷侯爵 复仇虐渣

  卧病的常太师攥着他的手腕,将他拉上马车,“世子,陛下于宗庙雨夜遇难,已然驾崩了。南越不可一日无主,此间天下唯殿下乃是皇室血脉,又天资聪颖,有治世之才。臣跪请殿下登基,以安民心。”
  常裕禄盯着方泽颢的眼睛,“明日朝堂上,我这般说,你便应着,可记住了?”
  冷汗湿透夹背,恨意翻涌,方泽颢垂着头:“……记住了,太师。”
  是夜,雨声喧嚣。
  护国寺丧钟九九八十一声,是为帝崩。


第47章 雨夜混乱
  与护国寺的丧钟同时传遍京城的, 是当朝皇帝的罪己诏。
  一个皇帝,除非真是国破城亡,朝不保夕, 皇位都坐不住, 不然是不会亲手毁掉自己的名声,下一封罪己诏的。
  而这罪己诏里陈列的几大罪状, 诸如荒.淫无度、穷奢极欲、不理政事……
  只有一个男皇后,吃饭还全靠皇后外带, 为了批奏折连皇后都用上的方明珏真的是完全名不副实。
  但这封伪造的罪己诏无人敢怀疑。
  几乎一夜之间, 整个京城本来鱼龙混杂, 各方势力相互抗衡的局面陡然一变,似是被这雨水洗净,全压成了一面倒的局势。
  往日里所有人都小瞧了常太师。
  他不仅做到了文官之首, 还将他的根系扎进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当顾战戚拿着副统领令牌前往北城门时,才知道这老狐狸隐藏得有多深——这看似姓杨的城防卫,竟几乎全是常太师的嫡系人马。
  令牌一到,城门处立刻混乱, 有大半士兵当即拔刀,砍向自己的同伴。
  然而混乱很快平息,血水混合着雨水, 贴着城墙根汩汩而流。剩余的人很快集合起来,将城门封死,又占领了城墙上,彻底控制住了一方城门。
  如同这样的混乱, 在其它三面城门处都先后发生。
  这京城在短短两个时辰内,被封成了铁桶。困笼已成,不论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杨晋,还是身在皇陵的方明珏,都已来不及再做反应。
  顾战戚在大雨里肃立,望着远方微白的天际。
  这雨不停,天也不会再亮。
  常太师带着方泽颢如雷霆般直入皇宫。
  所过之处,紧闭的皇宫大门竟一一打开,侍卫垂首。
  大雨骤急,百官被丧钟惊醒,急急入宫。
  凌霄殿内,常太师于凌晨的雨雾中,念完了方明珏的罪己诏,转头对着披上龙袍的方泽颢屈膝一跪:“先帝驾崩,请殿下节哀。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叩请陛下登基!”
  跟随方明珏去皇陵的终是皇亲国戚较多,而朝臣略少,如今凌霄殿上,约有大半剩下的大臣十之八九是常氏一派。
  杨晋的人本是浑浑噩噩而来,闻言登时目眦欲裂,但还来不及说什么,凌霄殿外便团团围上了一圈羽林卫。
  雨水冲刷的刀锋分外冷冽,如破寒光。
  形势若此,一群大臣噤若寒蝉。纵然有几名武将,却也双拳难敌四手,争不得,抗不得。南越的朝堂唯一一个硬骨头曾子墨,在江南生死不知,如今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多说一字。
  殿内寂静片刻,便乌压压跪下一片:“请陛下登基!”
  方泽颢微微颤抖着,他的视线一棱一棱掠过每一条弯曲的脊背,牙根咬得发酸。
  在对上常太师平静如水的目光后,他陡然放松下来,手一抬,犹带稚气的嗓音微微沙哑:“众爱卿……平身。”
  别无他法。
  方泽颢相信,若是此时他有一丝含糊,常太师必然毫不介意今日再敲一回护国寺的丧钟。
  此时的皇宫已然乱了。
  后宫内宫人们惶惶不安,羽林卫四处跑动,不时便有拔刀声混杂着惨叫声传来,在凄凉的雨声中分外刺耳。
  霖铃在知晓宫内的动静之后,当即打晕了董姝。
  她将董姝藏在四处的锦帛碎片都搜出来,锁死了房间内的门窗,用浆糊将碎布一块一块粘好,拼在一块粗麻布上。
  拼好了,她将浆糊扇干,裹成一条布带,在地上蹭得脏旧了几分,然后散开长发,将布带绑在发尾,又往脸上抹了点脏兮兮的灰,顶着一个簸箕跑出了院子。
  冷宫没有一位娘娘,却还少不得宫人。
  羽林卫个个都是糙汉子,但此时心思却极细。将辨不出派系的都杀了个干净,就着血雨的湿滑拖动一具具尸体,抛到路旁,他们便又挨个踹开了冷宫荒寂的院落,将里面的宫人一个个提溜出来。
  冷宫的宫人们过得自然不好,凌晨仓促之间,全都是披头散发,衣衫凌乱。
  潮湿的雨中挤作一团,拿着些不禁用的挡雨,有的甚至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一名羽林卫不耐烦地踹了一名宫女一脚:“哭什么哭?号丧呢!”
  可不是号丧呢吗,皇帝都驾崩了。
  宫人们敢怒不敢言,小宫女被踹得缩进墙根里,雨水冲刷的小脸脏污不堪,但却捂紧了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全都带到外面去!”隔着很远传来一声喊。
  宫人们跟小鸡仔一样被连踢带踹地起了身,押进一处极为开阔,也并没有太过破落的院子。正是萧大将军的狡兔第二窟。
  霖铃缩着肩膀隐在人群里,纤细的身子不住地发抖。
  没人注意,雨太大了,连抬起眼都是艰难。她趁着羽林卫忙碌,悄悄挪到那个被踹得一直抱着肚子的小宫女身边。
  “别哭了。”霖铃虚虚搂住小宫女瘦弱的肩膀,将簸箕罩到她头上。簸箕很小,但塞下两个身子瘦小的宫女还不成问题。
  两人都蒙在了阴影里。
  “多……多谢……”小宫女压着呜咽的嗓音,颤声道。
  霖铃道:“别多说话,他们不会再打你。簸箕送你了,挡挡雨。”
  没等小宫女反应,霖铃瞅准一个机会,矮身一退,便猫进了茂盛得有些杂乱的花丛中。
  来搜查的羽林卫大半已经走了,几名留下看守的说着话,并未注意这边。其中一个侧头看了眼,然雨势甚大,花叶被扑打,颤巍巍地摇晃着,无甚异常。
  霖铃熟悉这处院落,便如熟悉自己的家般。
  她很快摸到了一处矮墙,外面是条年久失修的宫道。她贴着墙听了会儿,判断应该无人,便脚下助力,利落地翻身上了墙。
  萧乾一手教导出来的身手,自然干脆潇洒,只是墙头瓦湿,一个打滑,霖铃便不幸栽了下去。
  动静很大,已经惊动了院内的羽林卫。
  而最惊动的,是差点被霖铃砸个正着,前来避难的徐慕怀。
  “你没事吧?摔伤了没有?”徐慕怀愕然一瞬,忙上前扶起霖铃,急得眼圈都红了。
  霖铃对这娇弱贵公子其实并无太多好感,但许是这雨声太过嘈杂,她瞧着徐慕怀雨中淋得细白弱气的脸和微红的眼眶,竟然心里没有来躁动起来。
  她起身,耳听着羽林卫的动静,扯下发带,又从怀里掏出个热乎乎的油纸包,一股脑塞给徐慕怀,声音极快道:“将东西送出城给娘娘和陛下,我引开他们。”
  “不行!”徐慕怀气急。
  哪有自己跑路,让娘子顶缸的道理?
  然而徐慕怀的反抗无效,谁是娘子谁是相公或许还存在争议。因为他话音还未落,便被霖铃拦腰抱了起来,举到一面长满了半人高荒草的矮墙上。
  墙后面塌了半面,却正好能掩住他的身形。
  霖铃披上徐慕怀的披风,一瘸一拐地在狭长的宫道里奔跑,在羽林卫冲进来的刹那,她终于仓皇地闪进了拐角。
  “站住!什么人?”
  “追!”
  甲胄刀戟的碰撞声如群荒兽过野般擦耳而过。
  雨水的踩踏声远了。
  徐慕怀又在墙上趴了会儿,探头望了望,左右无人。
  他扒着杂草从墙上滑下来,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硬生生将朝向拐角的脚尖扳过来,跑向了冷宫的小门。
  小门缠着好几把锁。
  徐慕怀不知从哪儿摸出把光秃秃没棱的钥匙来,抖着手在锁眼里捅了捅,没一会儿便把几把锁全撬开了。这种情形下都有这般手法,显然是已将这门手艺练到炉火纯青了。
  小门外果然无人看守。
  徐慕怀一路跑出来,险而又险躲了次羽林卫,便撞进了宫外的小巷。
  他不小心摔了一跤,趴在地上。一向悉心照顾的脸上扑满了泥水,他抹了抹,抬眼凝望着堆放着杂乱旧物,乌七八糟的小巷,心里却冷静极了。
  太突然了。
  除了常太师之外,恐怕所有人都对这场逼宫毫无准备。但徐慕怀很清楚,这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之前常太师的节节败退,似乎昭示着他气数已尽,只是个会耍弄点小手段的老狐狸了。
  皇上被麻痹了。徐慕怀想。
  尤其是在董姝进宫之后,他们都认定了这会是常太师的阴诡手段。声东击西,这却只是个幌子。
  方明珏纵然多疑谨慎,却仍是在这情势中不由自主地放松戒备出了城,然后常太师便再没打算让他回来。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在顷刻之间。
  而这之前的得失利弊,究竟在没在算计之中,却令人细思恐极。
  常裕禄如此胸有成竹,必然已经把控住了四面城门,那么,他该如何出城,前去皇陵?
  徐慕怀脑中转着无数个念头,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踟蹰片刻,最终跑向了北城门。
  “有什么声音?”
  西山皇陵,供皇族祭拜歇脚的行宫里,方明珏拈着棋子,突然怔忪抬眼。
  萧乾站在窗边,雨势越来越大,满天地间俱是杂乱雨声,一股寒凉气自万物而生,弥散开来。他伸手关窗,闻言侧耳听了听,摇头道:“哪有声音,都是雨声,吵得人脑仁儿疼。”
  萧乾过来,掀袍伸腿一坐,啪地一下落了黑子,“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方明珏手一僵,看了眼棋盘,转而去摸茶碗。茶碗冰凉,他抬眼,“小德子呢?”
  “我给你倒。”萧乾不喜人伺候,起身给方明珏倒了热茶,又伸手按住小皇帝的手,“又不是没人疼,总这么凉。”
  方明珏的手被萧乾两只手拢住握着,暖融融的,连带着人也跟着暖起来。
  他喝了口茶,许是被烫了舌头,脱口便道:“凉着些好,为了给你疼。”
  萧乾闻言笑得眼都成道缝了,绕过棋盘搂着人坐到榻上,低头在小皇帝白净的颈窝磨磨蹭蹭地啄吻,低声道:“陛下可想让我疼疼君匪?”
  君匪二字是他取的,自他口中念出来,也别有另一番缱绻滋味。
  唇舌下的脖颈霎时全红了。
  萧乾闷笑不已,搂着人腰的手也不规矩起来。
  正要情到浓时有点作为,却忽然外面传来慌乱脚步声。
  “陛下!陛下小心!”
  “护驾!”
  喊叫自外传来,刀剑交接声随即而至。
  破风声响,几枚暗箭穿窗而过,萧乾当即一按方明珏,抱着人快速翻到榻后。
  箭羽铮然,叮叮叮几声射落到矮榻上,方明珏面沉如水,萧乾猛地抬眼,“谁?!”
  窗外黑影窜动,窗户晃动几下,轰然被破。


第48章 险路逃亡
  几名刺客跃入室内, 掌中寒光掠过雨色,森冷至极。
  萧乾抬脚踢翻矮榻,顺势抓过一旁的脚凳, 大开大合横扫而过, 将打头两人打得头破血流,栽倒在地。
  另有刺客趁机去刺方明珏, 萧乾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反手一肘, 手腕转动, 咔嚓一声折断一人胳膊, 还不等那刺客惨叫出声,便抢过一柄长剑,一刃断喉。
  “走!”
  萧乾砍翻几名刺客, 护着方明珏直接杀了出去。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人多势众,若是困守在此,说不得就要交待了小命。
  方明珏也是如此想, 只是外面情况更加混乱。
  萧乾甫一开门,便有数箭射来,也幸亏雨势太大, 羽箭沉甸甸的,全都失了准头。萧乾挥剑一挡,便全都落了空,甚至未能多阻上他一时半刻的脚步。
  压着迎面而来的刀剑, 大雨兜头落下。
  被雨气蒸腾而起的泥腥和血腥酿成一团苦涩的潮凉,萧乾一手揽着方明珏,一手使力,瞬间如虎入羊群般,冲开了刺客的包围,和围拢过来的羽林卫会合。
  “保护陛下!”
  羽林卫们高声呼喊着,但很快这呼喊戛然而止。
  “你干什……啊!”
  “你竟然背叛……!”
  “兄长!”
  大半羽林卫忽然倒戈,剑尖调转,刺入了自己的同伴胸口。更有数人,借着保护方明珏的姿态,目露狠色,陡然出刀,直取方明珏项上。
  萧乾在羽林卫中有人喊出“保护陛下”之时便面色一沉。
  重重围杀之下,刺客或许并未留意方明珏,说不得可混乱逃出,但此人一喊,引得注意,便是众矢之的。
  果然,下一刻羽林卫大乱。
  萧乾一剑将扑来的两名刺客穿胸而过,另一只护在方明珏身后的手却猛然一擒,正抓住一柄偷袭的冷刃。
  刀刃划破他的掌心,萧乾浑不在意,借力反身,将那刀刃直接送进身后人的咽喉。
  萧大将军的身手自然毋庸置疑。
  而且因着他常年混迹沙场,学的全是招招毙命的功夫,没半点花把势。他还自有一股狠劲儿,不惧伤痛,以伤换伤毫不含糊,是以很快便护着方明珏冲出了庭院。
  群臣奔走哀嚎,有求饶的,有瘫软在地的,更有直接晕死过去。
  大雨中混乱一片,萧乾明白此时是谁也信不得了,直接抢了匹马,抱着方明珏快速翻身上马。刺客们见两人要逃,立刻箭雨如织,纷纷射来,萧乾催马快行,一柄长剑在身周舞得密不透风。
  马似乎是中了一箭,凄厉嘶鸣了一声,撒开蹄子飞奔。
  萧乾一把搂紧了方明珏的腰,却因此手上慢了一刹,被箭射中了腿。
  他咬了下牙,没出声,猛地一夹马腹,踏过几名羽林卫的封锁,剑锋砍瓜似的扫开挡路的,急速冲出行宫。
  “追!”
  “别让他们跑了!”
  雨声急急,树影摇晃,马蹄溅开一路春泥,身后的呼喝声和刀剑碰撞声只远离了片刻,便又穷追不舍地缠上来。
  萧乾驾马奔入密林中,树杈横七竖八,他压低了小皇帝的身子,脸上与眼皮刮得全是血痕。他听着身后的声响,血水滑落的眉目间狠厉愈重,手上缰绳一紧,竟忽然掉头,冲杀进追兵之中。
  马跑得极快,因此真正追上来的不过只有十数人。
  萧乾将这些人斩落马下,抱着方明珏换马,在又一阵马蹄声逼近前,往山上奔去。
  “往林坳处!”怀里一直默不作声的方明珏突然道。
  他已经很大声了,但雨势太大,萧乾耳边只有狂砸的雨点,还要留意着身后,小皇帝的声音一出口,便被冲散了,只有含糊的音节落入萧乾耳中。
  “你说什么?”萧乾低头,唇瓣擦着方明珏的耳廓,低喊了声。
  方明珏再要回答,却猛然瞪大了眼睛。
  两名铁骑突兀从前方冲出,枪尖顷刻已然刺到了萧乾的眉心!
  萧乾反应极快,按着方明珏的同时,侧脸一躲,寒芒擦着太阳穴而过,锋锐所过,在萧乾的眉尾划开一道凛冽的血红。
  血珠溅到方明珏鼻尖,还未等他抬手抹,便被雨水冲得一干二净了。
  这两名铁骑训练有素,萧乾耽误了一时半刻才斩了二人。而此时身后追兵已至,萧乾无法,只得催马快速冲上山。
  大雨一夜不歇,山路湿滑,更兼有滚石,万分危险。
  但萧乾驾马本领高超,越是险途越是如履平地,在一波滚石混杂着泥流碾压密林翻滚下来时,萧乾笔直向上的方向突然一变,向右上方猛然催马,几乎是迎着泥流而上。
  马蹄狂奔,恰好贴着泥流翻滚的边缘冲了过去。
  然而身后的追兵却并未有如此幸运,很快惨叫声传来,又渐渐没了声息。
  但萧乾仍不敢有丝毫放松,此番刺杀若他所料不错,应是常裕禄所为。这等深沉阴险之人,必然行事周密,恐怕整座山都布下了人手。大雨虽是令他们逃跑困难,但同样也令这场围杀变得艰难。
  而且看对方的样子,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时只会在演武场做些花把势,只有箭射得还不错的皇后,竟然能冲出包围。
  “林坳处……我留了人!”方明珏喊道。
  萧乾这回听清了,笑了声:“恐怕不行了。我们已经到了山阴,若要去林坳处,路上定会撞见追兵。我们绕个弯儿,下山。”
  方明珏不再出声。
  他半点不会武,如此生死危机之下,除了好好被萧乾护着,不碍手碍脚,别无他法。
  萧乾不惧险途,下山的路线选得极其刁钻,几次险况差点让方明珏心脏骤停。
  但也正因着这艰险,一路再未遇见追兵和围堵的人,他们两个单枪匹马,竟然真的从四面受敌的境况逃了出来。
  还未下山萧乾便弃了马,然后拽着方明珏故布疑阵,绕了一圈,从另一个方向下山。
  此时天已经亮了,但乌云压顶,黑沉湿重如饱蘸积蓄的浓墨般,便是白昼也几如暗夜。
  萧大将军是个地理通,很清楚西山脚下的地形和村镇。
  他们此时若是逃远了,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一个受了伤的,恐怕很快便得送了命。而西山山阴的脚下林密路险,寥寥的村落分布着,与外界阻隔,大批人马进不来,搜查也不易,倒是可以暂时歇脚,再做筹谋。
  萧乾带着方明珏在泥路上跑了半晌,才见前方出现了一豆灯火,摇摇曳曳,似要被瓢泼大雨浇灭。
  萧乾没急着去投宿,而是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此处易守难攻,也很难寻到,才拉着方明珏走过去,“先借宿一晚,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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