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金主的巴别塔(2)
他放下心，翻出托人贿赂来的学生账号，登陆A大官网，下载好许停烛的课程表。
他本以为许停烛六点能放学，自己待会儿掐着时间去食堂“偶遇”，搭配秀色可餐的小烛，大锅饭都能吃得有滋有味。
结果学业繁重的A大非常不给池总面子，又加课了。
距离晚课结束还有段时间，池赭不愿表现得太急迫，他干脆关掉电脑，调暗灯光，伪装成已经下班的样子。
崔助理奉自己的旨意，已经率领公司员工集体早退，池赭刚偷偷开门缝瞅了眼，外面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毅然决然从里落了锁，随即优雅推开暗门。
别的总经理办公室里都有休息室，别管是为正儿八经睡觉还是搞办公室恋情，总之少不了床。
池赭就不一样了，他的里间是发展副业的地方。
鉴于副业不太符合总经理画风，池总只得偷偷做这事，天知地知，助理知池总知。
他调高室温，将外套脱下挂上衣架，细致挽好衬衫袖子。
随即他坐在小板凳上，两腿分开，继续鼓捣那团做好内层的美国土。
池赭的副业是制作手办，他还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大神，经营的淘宝店已达五金冠水平。
就算今天家里那位阴晴不定的总裁将他扫地出门，池赭依旧能赚得盆满钵满，继续养他的小情人。
他不方便暴露真身与版权方谈合作，为了不侵犯版权，池赭的作品几乎全是原创。
他早已不是需要蹭作品热度的小透明，真做出歪瓜裂枣粉丝也会买账，况且池赭这巧手一出，鲜少会做出有失水准的作品来。
池赭自认为没什么好炫耀的，就算圈内将他捧很高，他也没兴趣露脸给大家一个surprise。
虽说需要遮遮掩掩，可怕麻烦的他却从不后悔踏上这条路。
一是真心喜欢，二是他因此邂逅了小情人。
·
两年前，池赭不营销又懒政经营网店，连客服都是崔助理代劳，自然名气不大。
不过千里马在广为人知前，总会遇见一两个伯乐，其中有位伯乐就特别给池总面子。
当时池赭还不走私人订做路线，心血来潮捏了什么就往店铺上挂，拍的卖家秀也惨不忍睹。
那位买家虽说是挑着便宜的买，可一月一个订单从未断过，那半年承担了网店过半销售量。
起初池赭并不在意，是任劳任怨的崔助理说：“池总，有位顾客的买家秀拍得比您……挂主页的照片好看多了。不如我同他商量商量，返点现借他照片用用？”
池赭当时正神情肃穆地将铜丝按上图纸，细致折出骨架，闻言头也不抬回道：“随你。”
以五元代金券为代价换来精修照片后，订单如雨后春笋般蹭蹭蹭上涨，池赭自此走红。
崔助理回旺旺消息回得手指抽搐，目光呆滞机械打出“亲，这款缺货了”“亲，具体多久补货我也不知道”……
他欲哭无泪，想抽前两天没事找事的自己两耳巴子。
在崔助理以死相逼下，池总终于抬起高贵的头，答应明天就雇专业客服。
池赭有些好奇，问：“那位买家是神仙拍照吗？”
能撂掉苦差事，崔助理就开始骄傲自己慧眼识珠，他主动掏出手机，点开最新买家秀，看也不看就往池总眼前凑：“您看看！您看看！这采光，这调色，啧，多美啊。”
池赭表情有些奇怪，他睨了助理一眼，随即视线黏在屏幕上，一动不动了。
半晌后，他将手上东西一搁，喉结滚了滚夺来手机。
“是挺美。”池赭喃喃道，“心动了。”
池赭抿紧薄唇，手指飞速戳动屏幕，很快兜里就震动几声。
等崔助理拿回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的自己与池总的对话框，池总方才用他的账号传了张照片。
照片中，少年睁大眼睛，冲镜头腼腆笑着，或许是光线缘故，那张面容姣好的脸庞粉扑扑的，当真是明眸皓齿一表人才。
崔助理才后知后觉，池总的极高赞誉并不针对买家的拍摄技术。
针对的是拍摄出绝美照片、带动网店销量、又粗心大意将自拍照当买家秀上传的小少年。
·
灯光明晃晃洒下，池赭低垂头时两侧中分下坠，遮挡住微挑眼角。
他的十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灵巧极了，完成过那么多订单，艺用解剖对他来说不在话下，况且这回制作的是池赭熟悉的西方龙。
只见他手腕转了几转，搓成条的美国土就被糊上推平。
池赭用雕刻刀刮掉多余部分，耐心地一层层往上叠加，添加完大致细节后，他搁下材料，去洗手池洗了手，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
曾经他做手办，时间都是一眨眼过去，若不是崔助理充当生活管家，他甚至能一天一夜不吃饭。
如今有了牵挂和期盼，钟表分针就如同被无形大手捏住，“咔嚓咔嚓”怎么都转不动。
池赭捏捏酸胀后肩，单手调了七点四十的闹钟，这才放心坐下。
他凝神屏气，刷好美国土软化剂，表面瞬间变得平滑，而后他调整背部肌肉，拧眉多角度观察几番，又修了几回。
时间飞逝，默认铃声骤然响起时，西方龙手办恰好初见雏形。
池赭当即搁下宝贝手办，起身，洗手，抚平衣服褶皱，捋好两侧中分，还从抽屉里取出修眉刀修了个眉。
望向镜子里一丝不苟的帅气男子，池赭满意颔首，优雅嚼了片西瓜味口香糖，这才揣走手机和钥匙疾步而去。
此时的许停烛正坐在前排，掌心朝上，勉强支撑住一点一点的脑袋。
专业晚课着实乏味，台上老教授声音既小又慢，还总抓不住重点，前一秒还在讲公式，下一秒就聊起七姑婆二舅爷。
许停烛前后左右的同学全大咧咧趴桌上睡着了，有的下巴磕课本上，更有甚者双臂一环脸砸下去，呼呼大睡起来。
瞌睡虫容易传染，起先许停烛还认真演算例题，等老教授炫耀起三十岁时被几家上市公司争先挖墙角的经历，他也开始撑不住了。
半夜惊醒后，许停烛看考研书一直看到中午，午餐时他潦草打了些饭咽下去，就跑教室占前排了。
结果这一坐就坐到了晚上，许停烛郁结不已，怀疑屁股都变得扁平不少。
他不自在挪挪身子，思及待会儿还得去图书馆奋发图强，就觉得应该放纵自己小憩一会儿。
结果他一趴下，下课铃就打响了。
后排传来欢呼声，同学们争先恐后出了教室，许停烛无奈抬起脑袋。
今天的乖学生人设依旧没崩。
他将课本塞进书包，慢吞吞往门口挪，走到讲台边时，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寻思待会儿学一个小时就回出租屋算了。
许停烛埋头，开始为自己的懒惰忏悔，生理性眼泪濡湿了睫毛，地砖缝隙不再呈直线，他攥紧两侧背包带，沿歪歪扭扭的线晃晃悠悠走着，像醉酒了一样。
结果刚出教室门，他就闷头撞向捎着熟悉气味的胸膛。
他的金主不像其他有钱人，池赭不喷古龙香水，也不冷冽疏离，而是有种衣服被阳光晒干后的舒服味道。
很温暖，很好闻。
许停烛身体前倾，额头磕在昂贵布料上有些懵，他圆润鼻尖耸了耸，下意识深嗅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
“先生……”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两手攥紧对方衣摆，甜腻呼唤脱口而出。
第三章 “先生您别……打岔。”
池赭没说话，只是揽了揽许停烛，晚课已结束，鲜少有人经过的楼道仅剩小灯，没人在意旁若无人贴一块儿的两位男性。
等温热掌心轻揉了几下后脑勺，许停烛才反应过来，自己分明是想远离他的。
他讪讪垂下胳膊，嗫嚅了半晌也说不出绝情话。
池赭没问许停烛这几日为何要躲着自己，他微弯下身，用一贯温柔的嗓音问道：“怎么走路摇摇晃晃的？小孩子一样。”
许停烛不想告诉他自己没睡好觉，毕竟做春梦这事太丢脸了。
金主的意外出现实在是惊喜，他怕目光太赤裸，压根不敢抬头望。
不过欢愉语气也将情绪暴露得差不多了，他盯着脚尖转移话题道：“先生，您怎么来啦？”
“今晚在C区有个饭局。离你们学校挺近的，就说来看看。”池赭悄悄将刘海捋至黄金位置，自然回答道，“一上教学楼就碰见你了。”
“……噢。”许停烛有些失落，他以为金主是特地来找他的。
他原地踮了踮脚，刻意拖长嗓音问：“只看一眼吗？”
“几十眼都成。”不知是不是许停烛错觉，金主似乎在忍笑，“我喝了些酒，车让司机先开回公司了。”
许停烛从未如此喜欢过酒精。
他偷偷抽了抽鼻子，两人隔很近，可他一点酒味都没闻到。
先生真厉害啊，一杯就倒的他羡慕道。
不过……
虽然短时间内不能戒断池赭，但是许停烛认为自己还可以努力下。
他重新攥紧背包带，小声说：“我不能陪您，我得去……学习。”
他越说越小声，咬到最后一个字几乎没声了，向来遵守职业道德的许停烛，觉得这个“旷工”借口着实拙劣。
池赭却不介意，主动拎过他包说：“行，快点去占座吧。”
图书馆落针可闻，窃窃私语的人会收获无数把眼刀，心不在焉的情侣们便搞些小动作，就差坐大腿上看书了。
相比而言，许停烛和池赭就像互不认识一样。
许停烛将包里的考研书拿出来，翻到留了书签的那页，他撑住下巴，像只偷食的仓鼠般鼓起腮帮子。
结果半小时过去，效率极高的好学生还是没能翻页。
池赭随手抽了本图书馆的书，装个样子罢了，他压根没瞧封面上的名字，从坐下来开始就姿势放松地玩着手机。
许停烛放弃了自欺欺人，将笔一搁，暗搓搓瞥向池赭那本封面少女的书。
他眼睛都看直了，确认书名的确叫《惹火小娇妻：总裁请轻点》，许停烛想笑又不敢笑，本就泛红的脸蛋颜色更深了。
池赭注意到小家伙双肩耸动，正在回消息的指尖一顿，他后知后觉注视书封，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向来会装的池总饶是如此也不急不躁，他拽过许停烛草稿本，留下一行字：我多学点，晚上能派上用场。
许停烛抓回草稿本，紧张得左顾右盼，他生怕被人瞧见露骨的调情话，耳根滚烫着在纸上涂了无数道横线。
这回，垂着脑袋的好学生总算将书翻了页。
池赭松了口气，他不动声色将书倒扣在桌上，再次打开崔助理的对话框。
他浏览了三遍那行文字，眼底笑意渐渐藏不住了。
对面，穿鹅黄色长袖连衣裙的女生早就被他俩吸引了目光，小奶狗一直没抬头，女生只能偷窥霸总风的男子过过眼瘾。
如今，她亲眼见证那座英俊冰山因为一条消息冰雪消融，女生沮丧地撕掉了要联系方式的小纸条。
果真有女朋友了。
池赭：你确定？他又拍了件新品？
崔助理：千真万确，凌晨五点下单的。因为您提醒过客服，她立马就告诉我了，怪我现在才看消息。
池赭：……凌晨五点？
崔助理：对，我跟客服确认过，她说半夜下单的只有一位许先生。
池赭：恩。
池赭：他那款手办先别忙着寄，就说暂时缺货。我抽空给他做个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