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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镝(102)

作者:凉蝉 时间:2020-08-04 09:58:56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因此,三司法使权责分得极为清楚,相互毫无勾连。为保证三司行事泾渭分明,三司法使平日绝少来往,在许多案子上,三司由于立场不同,甚至常常生出无穷争执,暗流不断。
  前几年梁京一件拍花子杀人之事,扯出一连串人口买卖的旧案子,甚至牵连到一位皇亲国戚家失踪多年的小孩。常律寺的卷宗几番上报,都被刑部和御史台打回重查重审。去年案子终于了结,常律寺卿被参了几本,惶惶终日,最终告老还乡。
  “常律寺卿这位置,实际也有几个不错人选,但各方都不满意。”岑融道,“之后梁安崇提议让大司寇盛可亮暂代常律寺卿之职,只做些案头事务处理,其余案件查办先移交梁京府,直等到合适的常律寺卿出现,再做打算。”
  靳岄当机立断:“既然如此,那便先从盛可亮这儿下手。”
  岑融一双眼睛笑得弯弯,去牵靳岄:“世上最了解我之人,非子望莫属。若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呐?”
  靳岄不为所动,缩回手低头喝茶。
  当夜,岑融带走了游君山,命他前往盛可亮老家查探。等靳岄歇下后,陈霜离开府宅,施展轻功,从内城前往外城,去找岳莲楼和章漠。
  数日后,玉丰楼门口迎客的二掌柜又见到了靳岄。
  他这回没有大咧咧开口唱喏,小步迎上:“小将军,来吃山海羹么?一楼有个雅间儿,窗外头就是燕子溪,溪边燕子巢已经开始有小燕儿归家了,热闹得很,我给你安排去?”
  靳岄道谢:“我去三楼。”
  二掌柜微微一怔,又笑道:“三楼……小将军可不好上去呀。”
  靳岄点点头:“我知道,我是来找盛鸿的。”
  明夜堂的人只用数日便摸清了盛鸿出门的路线。他平日里总睡得三竿才起,或是提溜鸟笼,或是骑着马儿,白日里出了门,直到晚上在鸡儿巷吃喝饱足才会回家。中午他常在玉丰楼用膳,三楼有个雅间是盛鸿长包的地儿,大多数时候只他一人,偶尔也会有些狐朋狗友同他一块儿吃喝。
  玉丰楼这样的地方是不允许娼奴相公进入的,盛鸿们最多也就吃酒吹牛。靳岄走上三楼,客人不多,寥寥数桌,再往雅间方向走,迎面便是几位戎装兵士呵斥。自报家门后,他得以走过。
  雅间三面开阔,推窗齐展,窗外是初春里渐渐热闹起来的梁京城,天色晴朗湛亮。盛鸿坐在视野极好的位置,正端着一壶酒打量靳岄。
  “听掌柜的说你在这儿,我便来打个招呼。”靳岄微微躬身,笑容亲切,“回京之后还没机会好好说上几句话,修文,介意我坐下么?”
  盛鸿小时候也曾到靳家学堂听谢元至上过几天课,靳岄唤他的字,平添几分亲切,盛鸿便让他落座了。
  “气色倒好了不少。”盛鸿上下看靳岄,“我记得你小时候粉团子似的,比姑娘还好看。现在长大了些,和你那死了的爹有点儿相似了。”
  他说话全不看场合,毫不顾忌听话人感受,靳岄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见盛鸿目光总往他左臂上打转,靳岄主动撩起袖子:“那奴隶印记就在这儿,看得出来么?”
  盛鸿犹豫片刻,禁不住好奇,凑过去细细地看。“哟,火烫的?”他笑道,“这可是对犯人用的刑啊,你受得住?这怎么还伤了一道?”
  贺兰砜所射的高辛箭在云洲王奴隶印记上划破一道痕迹,靳岄放好了袖子:“不说了。”
  他欲言又止,盛鸿愈发好奇:“怎么不说了?”
  靳岄:“被狼挠的,一头好大的狼,绿眼睛,爪子这么长这么尖。”
  他跟盛鸿说自己用小刀杀熊,说自己举剑砍狼。盛鸿听得啧啧称奇,酒都顾不上喝了,微张着嘴不住催促靳岄继续说。靳岄心中有点儿好笑:他想起岳莲楼跟踪盛鸿好几天后跟陈霜与靳岄说的话——这厮人大无脑,脑壳里头装的估计都是水,好在没什么坏心肠子,要真是比较起来,有几分浑答儿那蠢货的意思。
  “我一直记着那熊挠过我一记,当时逮着机会,我怎可能放过它?割肉放血只是闲事,那熊皮我剥下来,好好地做了一件外袍和靴子。”靳岄笑道,“赶明儿我拿来送你?”
  “血糊刺啦的,你也敢碰?”盛鸿不住地看他,“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靳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以前怎样?”
  盛鸿:“不说话,不吭声。岑融带我们去潘楼听曲儿摸姑娘,你动都不敢动,脸红得像醉了酒。岑融说你人长大了胆子没长,跟兔子似的,哈!你当时不就跟兔子样白么,被岑融天天揉得……”
  一杯酒蓦地泼到他脸上,盛鸿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靳岄起身放下酒杯,冲他笑笑,从袖中掏出手帕扔到盛鸿脸上,草草一擦。
  盛鸿还愣着,等他擦完了才砰地一拍桌子:“你干什么!”
  靳岄扔了那帕子,施施然坐下,重新给自己倒酒。“我很记仇。”他说,“今日泼你一回,咱们才算两清。”
  盛鸿把冲进房间的兵士赶走,自己给自己擦了脸上脖子上的酒迹。他很吃惊,倒没有太生气,仿佛是靳岄刚刚说的杀熊杀狼之事太过令人惊奇,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再看向靳岄时,他眼神有些闪缩畏惧。
  “上次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我说呢,你怎么这么好,跑来同我喝酒。你是岑融的人,岑融可不喜欢我。”盛鸿说,“两清、两清。咱不说这个了,你还杀过什么?都跟我讲讲?”
  两人聊了许久,一直到傍晚暮色爬上西天。盛鸿意犹未尽,对靳岄说的北戎风光,尤其是北都回心院的漂亮姑娘念念不忘。他邀请靳岄今夜同他一起去鸡儿巷看姑娘喝花酒,靳岄婉拒,称自己累了,得休息。
  盛鸿一拍大腿:“姑娘都不看,你真不是个男人!那行,明儿我去找你,我带酒去,你别出门啊,等着我!”
  之后,盛鸿便成了靳岄府宅的常客。他隔三差五地来,总觉得靳岄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似的,逮着他左问右问。岳莲楼有一回决心逗他,穿着女子衣装在廊上走过,袅袅娜娜,风姿万种。亭子里的盛鸿看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抓住靳岄追问那是谁。
  靳岄只简单一句:一个红颜知己罢了。
  盛鸿愈发佩服得紧:“我怎就没有这么好看的红颜知己。”
  靳岄又淡淡补充:“她还不是最好看的。”
  盛鸿惊得呆住。此前什么杀熊、杀狼,全都被他抛在脑后,他是因这件事才开始真正钦佩靳岄的。
  岳莲楼事后笑他太蠢,比浑答儿还不如。靳岄想了想道:“蠢么?我回京这么久,他是第一个能进这扇大门的外人。”
  一来二去,半个月过了,梁京各处开始复苏春意,燕子溪愈发热闹,海棠树新沾了点点绿意。
  这一日,靳岄约盛鸿出门吃酒,且不去玉丰楼,去城里一家北戎酒馆子。
  酒馆里客人不少,闹嚷嚷的,盛鸿不中意这地方,小声道:“这臭烘烘的乡下人味儿,熏得我鼻子疼。”
  但酒菜一上来他便忘了这一茬,吃得十分快活,不住让靳岄再聊聊回心院里那蜜色皮肤的绝色乐姬是怎么回事。
  正吃喝着,客人忽然一阵骚动,有人拍着桌子:“就是邪祟作怪!否则还能有什么门道!”
  盛鸿一下紧张,低声问:“不是找我麻烦的吧?”
  他四处惹祸,麻烦不少,但又听那人大声道:“死了这么多人,一夜之间,若不是邪祟,难道是什么魔道中人出山了么?”
  争吵的是角落的两桌子人,掌柜伙计纷纷劝阻,无奈八个汉子越吵越大声,眼看拍桌拍凳,火气上升。
  “一家七口,其中还有两个不足五岁的幼儿!”有大汉怒道,“什么邪祟!明明是人犯的案子,推到邪祟身上就了事,这还是天子脚下么!梁京城里头还有没有王法!”
  有旁观之人小声道:“哟,江北全境都给北戎狗了,天底下还有什么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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