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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镝(55)

作者:凉蝉 时间:2020-08-04 09:58:56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靳岄建议把12城,外加1个废城一起割给北戎。
  废城对北戎没有什么意义,但既然是赠品,又有土地,北戎当然要。
  但废城的管辖权属于封狐,封狐又是金羌想要的大城和大关卡。金羌之后如果真的打进封狐城,要跟大瑀签割让封狐的协议——它就会发现,封狐有一半属于北戎,金羌即便拿走了,管理权也不足够。
  因此北戎和金羌,肯定会因为封狐城而起争执。
  他俩争执,大瑀就可以得到一年半载的休战时间,可以喘口气外加训练军队,以及把南方的部队调回来抗敌。
  此计是为了赢得蓄力时间而故意让出部分土地权利,并引鹬蚌相争。


第38章 野狼(1)
  野狼谷在成为野狼宿地之前,是青鹿部落通往怒山部落的必经之道。
  五部落内乱时,怒山部落与哲翁的军队在这儿有过数次激烈的交战,据说尸体堆了满谷,最终全成为野兽的食物。
  朱夜起初并不打算穿过野狼谷,他们完全可以绕开峡谷,只是要多花四五日时间。但她离开之前的小营寨时,老人告诉她,野狼谷里的狼群因为漫长冬季无肉可吃,都往南方去了。现在谷子里只有零星的野狼,没太大威胁。
  “虽然谷中平静,但不能大意,尤其是靳岄。”朱夜叮嘱,“你若是出门,必须找人陪着,自己也要拎上一把剑。”她把贺兰金英给她留的剑交给靳岄,靳岄认得,这是贺兰金英十分钟爱的备剑,一直挂在墙上。
  夜晚风大,靳岄睡不安稳。风穿过野狼谷,呜呜作响,像是哀哭的人声。
  半梦半醒之中,他被贺兰砜推醒了。
  “我去打兔子。”贺兰砜轻声问,“你去么?”
  “不能进野狼谷。”靳岄提醒。
  “当然。”贺兰砜笑道,“我们在野狼谷外面就能找到兔子。”
  朱夜准备的干粮大多是干果干肉,靳岄吃得不大习惯。贺兰砜想给他弄点儿新鲜的东西,于是在这个天蒙蒙亮的清晨,骑着飞霄,和靳岄一块儿出了门。
  野狼谷外有一大片林子,恰在野狼谷与他们的帐篷之间。这样高大的树在驰望原的南方是很少见的,树杈浓密,低处长了鲜嫩春芽,顶端却还捧着未化的积雪。林中阴暗,风声萧瑟。
  贺兰砜驱马朝那林子走去,速度很慢。靳岄坐在他身前,倦意已经完全消失了:“我记得你说过,北都郊外没有兔子。”
  “对,只要兔子出现,立刻就会被蛮军击杀。”贺兰砜笑道,“北都附近是不能狩猎的,可北戎人不动刀箭浑身不舒服,打猎是天性。”
  靳岄喃喃道:“所以杀光了郊外的动物。”
  “杀了几年,渐渐的动物也就少了。不过熊倒仍旧很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靳岄背靠在贺兰砜胸前,他觉得安全、稳妥,更觉得一切都是温暖平和的。
  “不生我气了么?”他忽然问。
  贺兰砜“嗯”了一声。
  “为什么?”靳岄想了一路都没明白。贺兰砜不恼自己,他实在是喜悦的,但想不出理由总让他不舒服。
  靳岄没戴手套,握紧一侧缰绳扭头看贺兰砜。
  贺兰砜胸膛贴着他单薄的背脊,掌心覆在靳岄手背,与他一起紧紧地握住了飞霄的缰绳。
  “你不容易。”贺兰砜说,“我不舍得跟你生气。”
  靳岄直视前方:“这算什么理由。”
  实际上他整张脸都腾腾烧热了。这算什么理由,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他心里不断不断地冒出反驳的声音,但胸膛中勃勃的那颗心却因为这莫名其妙的话、不成理由的理由,兴奋地弹动着。
  天地间许多故事,往往就因一瞬间的“不舍得”而起兴。之后才有花枝春满,人间月圆。
  他最后勉强让自己平静说了句“你太怪了”。贺兰砜也学岳莲楼坐在朱夜身后的样子,下巴搭在靳岄肩上,只是低低地笑。两人胸膛的震动似乎都变得一致了,氤氲晨色在雪融的大地上铺开,前路幻染了一地的彩光。
  进入林子后,靳岄便看见这林中是有路的,不是兽道,是可供车马通行的小路。这儿寻常有人经过,他终于放下心。贺兰砜让他在道旁等自己,还给他生了一堆小火取暖。
  拾柴生火间隙,贺兰砜终于问他和岳莲楼说了什么。靳岄察觉他对岳莲楼那轻微的敌意,便将两人聊的事儿跟他一五一十说了。
  实则在岳莲楼告知他梁太师的事情前,靳岄也怀疑过促成父亲战亡的真正原因是否应该落在皇帝身上。他盛怒与悲痛中确实恨过高高在上的官家,但日子久了,冷静了,他便渐渐咂摸出此事疑点颇多,最明显的一处,是边境被犯、首将迎战,战局扑朔迷离,皇帝不是傻子,此时无论如何都不是下手歼杀靳明照的时机。
  而岳莲楼带来的消息让靳岄确定,令靳家陷入这场灾难的推手,或许要加上一个“梁太师”之名。
  梁安崇太师实则是大瑀宰相,曾任太子太傅,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中呼风唤雨。太子尚在世时,凡事也得看他两三分颜色,轻易不敢得罪。
  而太子因病去世后,仁正帝悲怆难当,愈发懈怠政事,除军队调遣之外,几乎事事都交由梁太师主理。
  “你怎么知道找你的是皇子?”贺兰砜问,“也可能是大瑀皇帝。”
  “他知道我父亲蒙冤,知道我家人无辜,但他做了什么?”靳岄冷冷道,“他是给了梁安崇一巴掌,可最后还是签了那份圣旨。不过一巴掌而已,他是天子,是君王,怎么?他的巴掌就更金贵些,能打得梁安崇更疼一些?!”
  贺兰砜忙拍拍他肩膀。
  靳岄略为平静,又道:“岳莲楼隶属明夜堂,是江湖人士。官家和圣人若要找我,断不可能依赖江湖势力。明夜堂又说那人是宫里的人,除了皇子之外,我不作他想。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官家膝下有七八位皇子,其中有能力竞争此位置的,至少三人。”
  贺兰砜想了想:“这三人中有人找你,找你是因为……”
  “因为我是靳明照的儿子。”靳岄接话,“我是靳岄或靳阳,对他来说全无所谓,只要我父亲是靳明照就够了。梁太师与我父亲之死有关,‘靳明照的儿子’又在北戎当质,多么苦,多么惨。无论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只要他得到我,我就能成为他弹劾梁太师的工具。”
  “就算不能绊倒那太师,至少也在你们皇帝面前露了脸,他当上太子的希望就更大了。”贺兰砜点头道,“这与我们在虎将军面前争夺朗塞大会比赛权也差不多。”
  “这……这差很多啊。”靳岄无奈,又知他是想让自己轻松。
  他其实还有一些揣测,因为太虚渺,实在不敢宣之于口——那皇子若是真的想把靳家人当弹劾工具,他说不定也在寻找靳岄的母亲和姐姐。母亲有明夜堂及其他江湖人士寻找护佑,随丈夫同住封狐城的姐姐至今音讯全无、生死未卜。
  但靳岄不敢对这事存太大期待。皇子是谁他推测不出来,总觉得心中不安。
  更何况,仁正帝大哭、仁正帝给了梁安崇一巴掌之类的事情,全都从这皇子口中说出,是否真实还未可知。
  靳岄现在极为怀疑,梁安崇虽然接受了自己的方法,但他很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活着:那皇子只献策,不说计策来源,是为了将靳岄隐藏到最后一刻,将梁安崇一军。
  实际上,一想到回到大瑀要面对的千头万绪、诡谲风云,他便一点儿提不起力气,全靠心头的愤怒和怨仇撑着。他十几年来从未这样耗费过心力,如今要一头扎入繁杂人心,除却不安,更是有千般痛苦。
  筹划、谋略并非他兴趣,他记得西席先生常责备他有济世之能,却无济世之心,枉为靳明照之子。
  靳岄那时年纪还小,不过七八岁,茫然懵懂:他想做燕子溪上泛舟摇橹的船家,兼济天下是济,济川舟楫也是济,又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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