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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2)

作者:它似蜜 时间:2018-11-16 22:50:11 标签:甜文 兄弟 养成 年上

  方才一直微笑站在一边看“兄妹相认”的邱夫人忽然笑出了声,对上时湛阳迷惑的眼神,她笑着用日语道,“是弟弟哦。”
  时湛阳愣了愣,脸色时青时红,似乎有点受挫地看着面前的清秀脸庞和漂亮长发,不过他还是很快恢复了淡定爽朗,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母亲刚才要强调培养助手的事,“不用客气,ナナ小弟!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哥哥保护你。”他重新拍了拍邱十里的肩膀。
  邱十里乖乖点头,把鲤鱼灯笼往时湛阳手里塞,看那意思是要送给他自己的宝贝,又转身往阁楼走,大概是要他们母子跟自己进屋暖和一下。
  时湛阳接得手忙脚乱,傻傻地站起来,提着纸灯,轻手轻脚跟在他身后走,站得比平时都直,完全没有平时教训顽劣二弟时的严厉和不耐烦。
  邱夫人在后面,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她知道自己的的大儿子,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对混蛋有的是招儿对付,对乖孩子倒是没有办法。
  时湛阳当时还保有写日记的习惯,当天夜里,在炉火边,邱十里已经窝在被炉里睡着了,手边是几块时湛阳带来的美国酒心巧克力,安静得像一片白色的睡莲。时湛阳也不敢乱动,悄悄打开钢笔,用日本文学老师教的笔法,在本子上一本正经地写道:
  “1997年(平成九年)12月7日,”
  “我被授予兄长的职责,从遥远的彼岸前来寻找母亲,在湖边小憩。看见了祭典上飘然起舞的ナナ小弟。”
  “我冬季平静的心头上赫然开出了一片樱。”


第二章
  有关七岁之前在日本乡村的生活,邱十里印象不深,他只记得奶奶是个端庄严肃的女人,却很疼爱自己,总是笑眯眯地叫自己ナナ。他一直留着奶奶送的御守,宝蓝色的一小片,挂在脖子上,按照奶奶嘱咐的,从不打开。
  他也从没听说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更不清楚自己的姓氏,在被养母接走之前,他甚至没出过青森县,没出过那个名为“凤凰”的与世隔绝的村落,基本也不和人讲话。
  他还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件事,奶奶过世前的那个夏天,自己做了一个手术,天天被关在家里,那段时间心脏很疼,之后就好了。
  七岁之后的记忆倒是鲜活了许多,他去教堂受了洗,因为他的养父是基督教徒,是的,他多了爸爸妈妈,也多了个哥哥,确切地说是两个,只不过二哥总是看他不顺眼,他只喜欢大哥。
  他也只管大哥叫“兄上”,每次这么叫,大哥总会显得有些腼腆。
  平日里,二哥时绎舟总是这样称呼大哥:“喂,时湛阳!”
  时湛阳就跟邱十里说:“ナナ,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邱十里道:“那兄上也可以叫我邱十里,和二哥一样。”
  时湛阳严肃道:“我不。”
  邱十里歪着脑袋笑:“那我也不。”
  时家算上管家贴身保镖帮佣等等,一共几十号人,热热闹闹地住在旧金山中湾区的一座庄园里。说作庄园并不是夸张,一栋四层高的意式别墅周围,是百亩茂盛的林地,再往远看才是城市和海湾。
  时湛阳在功课之余,经常带着邱十里在里面探险,一疯跑起来就是一下午。然而两年多过去了,邱十里最熟悉的还是仅限于那么几个地方——
  自己的房间,时湛阳的房间,露台,藏书室,厨房,还有别墅后面的庭院。
  庭院是日式的格局,一汪葫芦形卵石铺底的水池,养着莲花和五色锦鲤,葫芦腰上架了座小巧的木桥。池边立了竹秋千,种了红豆杉和花柏。每逢盛夏,这里便浓荫如云,温度都比别处低了亮度,本是时父送给妻子的礼物,可邱夫人并不爱来闲坐,这里很早以前就变成了时湛阳独占的小天地。
  他经常跑来读些禁书,吃点垃圾食品,偶尔也偷懒眯一觉,时绎舟并不敢跟他过来。
  当然,现在,每当时湛阳在这儿逍遥自在时,身边总会多了个邱十里,那段时间家里装了几台电动料理机,是新鲜玩意,邱十里跟着邱夫人研究了两天,学会了使用方法,之后就经常把冰沙果汁端到庭院,递给时湛阳。
  眼见着时湛阳乖乖喝下之后,邱十里就总是安静地坐下。他很早慧懂事,同时心思也沉,即便时湛阳花了两个月恶补了日文,又每天孜孜不倦地教他说中国话,可邱十里还是不经常向别人开口。他有80%的话都是跟时湛阳说的,还有10%给邱夫人,剩下的10%才用于和家里其他人的日常交流。
  时湛阳常常会担心自己的ナナ小弟过得太沉闷,和新环境有隔阂,缺乏同龄的玩伴,那年纪稍近的时绎舟又实在不是个东西,他甚至和母亲商量过,要不要把邱十里送去公立学校,接受普通教育,母亲直截了当地否定了这个提议,要求他尽早开始教邱十里使用基础军刀,搞得他那段时间相当郁闷。
  可是,时湛阳也时常看见邱十里在自己身边眯着眼傻乐,再逗一逗,顺溜溜的马尾辫都会随着笑声一颤一颤了,每当这时,他又会忽然觉得这人还挺悠然自得,并不需要他去乱琢磨。
  必须承认,有人是外向型,就有人会是内向型,勉强反而不好,反正邱十里又不是不同他说话,他还是最幸运的那个呢。
  于是时湛阳提高兴致,把刀柄放到邱十里掌心里,用一块十公斤的牛肉做道具,手把手地教他,一天天过去了,牛肉换了不知多少块,他从如何握刀如何使力,教到各种角度的不同切面效果,再到最高效的切割方式。
  时湛阳偶尔会恍惚,他觉得自己握着的这双手太小,而军刀又太沉太宽,这两种简直不应该是一个世界的东西。
  可是手总会长大的,等这双手能熟练地掌控一柄利刃,那一定是非常光荣快活的一天。
  时湛阳自己每天若无其事地把军刀拎在手里打转,睡觉也放在枕边,也在期待着它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刻。
  邱十里学得认真极了,领悟又快,邱夫人对二人的成效十分满意,就给他们放了两天假,让时湛阳带着小弟去市中心转转。时湛阳第一时间就带邱十里去了快餐店,因为他小弟居然还没见过新烤出来的披萨长什么样。
  芝士拉成长长的丝,时湛阳把披萨饼托在手里,等不烫手了才递给小弟。
  他自己也拿了一块,一边大嚼特嚼,一边告诉邱十里说:“你可以试着用你的刀削水果,给我榨果汁做奶昔,也可以试着用它挖土玩,你甚至可以用它割草、搅拌蛋液、拧螺丝,除了杀人,任何事情都能尝试。等你拿着它,再也没有担心被它割伤的感觉时,它就是你的一部分了,那你就接近成功了。”
  那个下午,邱十里迷上了披萨和薯格的味道,也把这件事牢记在心,几天后,大半夜的,他顶着一头鸟窝似的乱发去找时湛阳。
  时湛阳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的,“ナナ?”
  邱十里看起来有点无辜,更多的是委屈,“兄上,我用我的刀割的。”
  时湛阳纵使为他那一头如漆黑发的牺牲而感到万般可惜,却还是笑了,他跳下床,半蹲着身子,把邱十里领口和睡衣里的碎发都抖掉,揉了揉他狗啃似的刘海,“没有割伤自己就好。”
  第二天,邱夫人叹着气把理发师叫来,给自己小儿子的乱毛“收拾残骸”,哪曾想大儿子居然也要求剪发。时湛阳理直气壮,搬了张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邱十里旁边,道,“天热起来了,我也要短一点。”
  邱十里九岁那年,除了这些琐碎,还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在他五月份生日之前的冬天,家里突然来了个年轻的孕妇,长得非常漂亮,虽然大着肚子,但情态总像个天真青涩的少女。她生活起居都是独立的,和家人碰面也不多。
  据时湛阳说,她是巴西人,不会说中文,也不会说英文,肚子里面是他们共同的弟弟或者妹妹,时绎舟则挑了某天她正好路过,在饭桌上大声道:“她就是爸爸的情妇!”
  饭后他挨了时湛阳好一顿胖揍,要是时湛阳不先动手,那父亲就会自己揍,只会更狠。
  不过时绎舟并不懂得这个道理,他哀怨地瞪着时湛阳,也瞪着邱十里,“我恨你!”他扭头跑了。
  到了三月底,时家多了一个婴儿,和他母亲一样,有着火红的胎发和碧绿的眼仁。邱夫人对此表现出放任的态度,时湛阳对这个新添的弟弟也没什么兴趣,不喜欢也不反感,反正四层在哭闹,他和邱十里都住在二层,影响也不大。
  眼见着自己的乖巧小弟用刀又有了进步,他盘算着开始训练他的耐力。
  第二件大事则发生在邱十里的九岁生日后,那年生日,时湛阳送了他一辆松绿色的越野自行车,之后没过两天就离了家,穿着一身精致合体的西装。一同消失的还有父亲,母亲只是解释说,老大马上十六岁了,该跟着父亲学办事去了。
  邱十里仔细数着日子,每天独自待着,时不时被老二找茬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他只能用功学习,用功跑步,用功练习使刀的技巧,没有人陪他吃披萨,太想念大哥的话,他就猛骑自行车,绕着他家的林地,一圈又一圈。
  千盼万盼,四十三天零七个小时三十七分钟之后,一个星空明亮的凌晨,时湛阳随父亲回到了家。
  他脸上有一道擦伤,其余没有大碍,只是非常疲倦的样子,直接倒在一层大厅的沙发上睡着了。邱十里因为围观而被邱夫人呵斥,他装作乖乖回屋睡觉,等到整座屋子又安静下来,便蹑手蹑脚地潜到一楼,跪坐在熟睡的时湛阳旁边。
  他看见时湛阳腰侧别的手枪,觉得它会硌着他睡觉,就伸手过去,轻轻地取,“睡吧,哥哥,舒服地睡觉。”他对着口型,几乎不出声,好像平时睡前向主祷告一样,时湛阳动弹了两下,但没有醒。
  邱十里把手枪在茶几上放下,并不打算去尝试取下大哥后腰别着的那把带着皮鞘的匕首,即便大哥翻了个身,角度正合适,他也不要。
  “你的刀绝不能离开你,任何时候它不在了,你都要察觉。”这是他一直刻在心间的话。
  第二天,邱十里醒来时,发觉自己在沙发上躺着,蜷成一个团儿,大哥就在旁边坐着,辰光熠熠下,柔和地注视着他。
  “ナナ,最近老二有没有欺负你?”时湛阳沙哑地问。
  邱十里揉揉眼睛,把搭在大哥腿上的脚收回来,“没有,我过得很好。兄上呢?”
  时湛阳沉默了一下,长舒口气道:“我去了哥伦比亚,父亲卖了一批武器给当地的毒贩头子,我参与了。”
  邱十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大哥脸上的新伤。
  时湛阳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又长了,过两天陪你剪啊。”
  邱十里懵懂地点头,鸟鸣透过拱形玻璃窗,清晰地传来,听起来是大山雀,却又很快被一个沉甸甸的女声打断,“阳阳,”邱夫人在楼梯上叫道,“快开始了,爸爸叫你现在上去。”
  “好的。”时湛阳站起来。他又垂眼去看邱十里,“下午让我看看你的刀练得怎么样了。”
  午餐时,邱十里坐在时湛阳对面,时湛阳剥了他不会处理的龙虾,放到他的盘子里。他注意到,几个小时不见,大哥耳朵上多了两个耳钉,半个指甲盖大小,是菱形的,银色的。
  这种耳钉在时家并不稀奇,父亲戴黑色,母亲戴银色,众多打手戴红色,帮佣和司机则是白色。
  似乎唯独是他们兄弟三个没有,再加上那个新生的婴儿。如今大哥也有了。
  各种颜色都是什么含义?
  最重要的,银色是什么含义?
  当天下午,练完刀后,面对着一块被刺得乱七八糟的牛肉,邱十里挨着时湛阳坐,像往常他喜欢的那样,把脑袋靠在时湛阳大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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