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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46)

作者:它似蜜 时间:2018-11-16 22:50:11 标签:甜文 兄弟 养成 年上

  魏奇立刻懂了,“小舟,小舟!”他撑着桌面让自己站直身子,招呼拉上时绎舟就要走,絮絮叨叨地说,“戴耳钉这事儿……本来就是单独的,私密的,别碍着你哥!”
  时绎舟一开始还和他拗着劲儿,不肯挪地方,却很快就连站都站不稳,他空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时湛阳,一步一回头地,被魏奇拉出了密室。
  管家的袖口出现在门口,随即,石门关闭。
  邱十里被那硬邦邦的声响震回了神,头脑嗡的一下,身子也猛然起立,莽莽撞撞地回身望向大哥,“兄上,我,我……”
  时湛阳则整个人松软下来,拉开椅子,贴身站在他面前,双臂拢着他,让他靠上桌沿,自己则把额头靠在他颈窝上,撒娇般拱了拱,又亲昵地蹭了蹭,“按那种语气说话好烦啊,我真想跟他们说一句滚蛋算了!哪有那么多礼貌讲究!”
  “……那样还是不好,你也跟我讲过随时都要有风度啊。”邱十里干巴巴道,抬起手,搂上大哥的肩膀,“总之,现在已经解决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你困了?”时湛阳抵上他的鼻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没、没有,我不困。”
  时湛阳忽然笑了,那种真实的、陈雪融化般的笑,方才一直不曾有过,“ナナ这么紧张啊。”
  “是有一点。”邱十里老实地合上眼皮。
  “好啦,”时湛阳扯扯他的脸颊,兀自打开手里那只铁盒,“看看这个。”
  邱十里坐上桌子,双腿卡在大哥腿侧,垂眼就看到那盒中一块天鹅绒上扎着的耳钉,两块碎冰似的菱形,昏暗光线下,熠熠闪着光彩。
  “它们以前是我的,陪了我十一年。”
  “嗯。”邱十里入神地望着它们,他其实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别人的银耳钉他没观察过,唯独这一对,他凝视过,抚摸过,甚至亲吻过。
  他认识它们。
  “现在,我要把它们送给我的ナナ。其实权限已经设置好啦,但是银色好看。”
  时湛阳呼着热气,这就要去给邱十里摘耳钉,邱十里却攥住他的手腕,“兄上,”他稳定下心神,看进大哥的眼睛,“等等,你先听我说完。”
  “好。”时湛阳回握住他的手。
  “银色……只要全都同意杀一个人,哪怕要杀的是黑色,那黑色也会死。他们联合起来可以杀任何人。”
  时湛阳笑着,就任他继续说。
  “如果我戴了,银色现在就只有我。”
  “你会杀我吗?”时湛阳抬起手腕,珍惜地拨了拨邱十里略微汗湿的鬓角,不由分说地,拧下他左耳后面固定的小环。
  那只血滴似的小钉子被取下了,邱十里的耳垂却还是红红的,小小软软的一只,捏在时湛阳指尖,有热热的温度。
  “哥,你不如问我会不会杀了我自己。”邱十里异常严肃地说。
  时湛阳眯起眼,又去摘右耳那只,“我们都开始说傻话。”
  邱十里不再挣扎了,仍旧直勾勾地注视着他,“可是,如果只有我一个,银色就和黑色没有任何区别了,都是一个人,就能做决定。”
  时湛阳把两颗红粒随手放上桌面,吻了吻邱十里难得空下来的耳垂,他想不多久,它们又会被钉上新的重量,“你和我本来就没有区别。”
  邱十里眼角红了,“可是——”
  时湛阳一把捂住他的嘴,紧紧把他看着,“ナナ,我现在最能相信的,只有你一个。我也只能依赖你,保护你的同时,我也需要被你保护,所以我必须给你更大的权力,这更像一种责任,你都明白吗?”
  邱十里重重点头,呼吸急促了许多。
  时湛阳把字咬得很实,又道:“那我现在只问一句,你想不想要它们。”
  话一问完,时湛阳就把捂嘴的手撤了,哪知邱十里气儿还没喘匀,就牢牢捧住他的脸,狂乱地亲吻他,那种吻更像一种无言到极致的倾吐。
  时湛阳懵了一下,其实很想一直吻下去,却沉下心暂且分开,“先戴上,先戴上。”他喃喃重复着,从盒中取出那两枚小东西,放在手心。
  它们曾经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走到今天,实在是太不容易,也太苦,他少年时期的愿望是邱十里永远不要碰它们,可现在,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即将把它们钉入邱十里的身体,这已然注定是钉到死的一件事,他却觉得如愿以偿。
  邱十里从桌上下来,笔直地站着,屏气凝神,嘴唇闪着水光,把碎发都捋到耳后。
  两只耳钉的固定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描述起来也简单,时湛阳身体的一部分,现在属于邱十里了。
  邱十里这才恢复了呼吸,出神地,慢慢地说,“兄上,我想把我自己也变成你的,我想变成你的东西。”
  时湛阳诧异了一瞬,却摇了摇头,深深地看着他,吸了一口气,道:“ナナ,你要记住,是独立于我之外的,你要有自己喜欢的,自己讨厌的,自己要的和不要的,这是你的自由,更是你所在的这个家庭不能剥夺的东西。”
  邱十里显出疑惑的神情。
  时湛阳抱住了他,要把他揉进骨子里似的,“你的未来可以没有任何人,但绝不能没有你自己,我一直在努力……我一直在想,没有人应该强迫你,从今天起,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强迫你。”
  邱十里没有再说话,只是再度踮着脚,捧起大哥的脸,执着地继续方才的那个吻。


第三十五章
  仔细回想,邱十里认为自己之所以一到冬天就容易神经过敏,和冬天总是发生大事有关。
  比如十九岁的冬天,他戴上了大哥的耳钉,全家上下一片哗然。改变是骤然之间发生的,影响却绵延很远,从此再也没人把他当作无足轻重的附属品看待,他确实也不能再继续黏在时湛阳身旁。
  要把黑的洗成白的,工作量很大,涉及面也广,得罪的更多,而可用之人越来越少,邱十里必须学会独当一面。于是聚少离多的日子开始了,他经常被大哥安排世界各地的生意,有时是去发展新的,有时是去中断旧的,时不时动个武。
  大哥总是很忙,邱十里也总是很忙,并不忙在同一个地方。
  但时湛阳终归还是放不下心,给他拨了一批相当优秀的人手,其中有一个叫金世瞬的表现尤为突出,朝鲜人,和邱十里同岁,瘦瘦高高,从不肯把乱糟糟的长毛扎个小辫,总喜欢单独戴一只耳机,永远都只听迈克尔杰克逊的一首歌。
  虽然,总体看来,金世瞬有着种种毛病,比如他是个哑巴,比如他阴沉孤僻行为怪异难以合群,但他干起活来极其利索,有什么危险也绝对冲在第一个,帮好几个队友挡过子弹,队伍里多数都愿意把他当朋友看,不叫他哑巴,叫他阿瞬。
  邱十里也愿意倚重他,倒不是因为年岁相同,只是总觉得和不说话的人相处起来更轻松。因为,对大多数人,邱十里是完全没有倾诉欲的,更不想被提出问题,离时湛阳越远,他越倾向于把自己封闭起来,对许多人笑,却不和一个人聊天。
  有一次,在古巴的平原上,和一家制毒的老主顾谈崩之后,又是一次九死一生。几架直升机载着受伤的队伍,邱十里正在给自己小腿止血,旁边的阿瞬比他伤得重多了,中枪的部位甚至开始流胆汁,随队的医生匀了两个来却给他处理伤口,他自己却跟没事人似的,当然也没办法喊疼,从怀里掏出张脏兮兮的照片,指给邱十里看。
  画面里是一个老太太,躺在病床上,模糊不清。
  邱十里从他的比划和口型中看懂,这是他的妈妈。
  “她在哪?你妈妈在哪?”邱十里顾不上自己还在失血了,捏紧照片问。
  阿瞬大口大口地喘气,用很亮的眼睛看着他,突然开始发慌,哑着一张嘴,徒劳地发出没人听得懂的呜咽,那是破碎的,原始的,像一只中了陷阱的动物,正在担忧地面上,自己落在远处的巢穴。输血包已经加了一个又一个,医生又开始给他注射吗啡,因为他疼得快晕了,意识也已经很难保持清醒,却还是执着地想告诉邱十里什么。
  “笔!纸和笔!”邱十里摸到自己的空口袋,大声地吼,等纸笔匆匆送来了,他立刻塞到阿瞬血忽淋拉的手中,只见那支笔刚被握住,费力地在纸上挪了几寸,就滑落在地。
  金世瞬昏过去了,灰白的脸变得更灰白,之后就再也没醒,哪怕注射了大量的肾上腺素。他死于肝脏脾脏破裂。
  当时风刮得很狂,他死后又过了四十分钟,直升机才得以在安全区降落。邱十里咬着牙,把他的照片放回他西装的内衬口袋,又把他手里字迹混乱的纸叠起来收好,那纸上写着两个朝鲜字符,也不知写没写完。
  后来他得知,那真的是一个地名。
  又过了几周,时湛阳找到了确切消息,陪邱十里一起,在朝鲜一座沿海的小镇见到了金世瞬的母亲,她住在当地唯一一家养老院里,垂老在病床上,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也已经有两三年没见过他,只知道儿子每个月都会转钱回来,给父亲还债,供养她在这里的开销。
  邱十里很难把真相说出口,他想干脆继续每个月充当阿瞬给老太太打钱算了,却听时湛阳直接说道:“您的儿子死于公务,骨灰我们给您带回来了。”
  这话经翻译的嘴巴一出,老太太怔了很久,忽然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时湛阳又道:“以后我们负责供养您的生活。”
  老太太已经泪如泉涌,却发不出一声,比她的孩子最后的时间还要沉默。
  邱十里眼眶酸沉,他见过太多死亡,却很少强迫自己像现在这样回味某一场,如同反复撕开刀疤上的新痂。他也很少在大哥眼中看到如此直白的难过。
  他站起来,和时湛阳一起给老人鞠躬,临走前,她却叫住他们,“先生,两位先生,”老太太哭喊道,“我的儿子……他坐过牢,他没有,他没有再走上歪路吧!”
  时湛阳钉在原地,眼睛瞪着惨白的墙根,没有办法回头看她,邱十里深吸口气,转回身子稳稳当当地说道:“阿瞬是个好人,没有做过坏事。”
  随后他拉上大哥的手腕,离开病房。
  他们走在路上,朝鲜实在是个不好说的国度,通讯、饮食,甚至时间,都仿佛与外界是隔绝的,因空荡而显得洁净的大街上,人们成群地上班下班,有种凝固般的安详,把这个寒冷的十二月衬得更静。
  这是邱十里二十一岁的冬天。
  邱十里二十三岁的冬季倒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确切地说,是让人有点哭笑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时湛阳这个人从来不过生日,可这一年他三十岁,邱十里从半个月前就开始攻坚克难软硬兼施,枕头风也一并吹着,还真在十二月二十四日,时湛阳生日当天的一大早,把人弄上了过生日的车。
  他们还带上了老四,这小子今年十五岁了,个头已经蹿得超过了邱十里,斜靠在后座上,看着加州北部冬意算不上太浓的森林,一脸的兴致缺缺,他的小黑狗也已经长成了大黑狗,比他活泼得多,两爪扒着窗户上蹿下跳。
  时湛阳心情很不错,他很喜欢被邱十里带着在山间公路上兜风,尤其是背后没有仇家追杀的情况下,加上前两年把幺弟送去老二收购的俱乐部玩了赛车,现如今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总觉得有挺多话想说。
  “小时啊,”他作慈爱状,“你二哥有没有欺负你?”
  时郁枫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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