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逊?
十年前,不知道是哪个小脑袋突然跑过来和他聊天,还大言不惭的说看他忧郁得很,要给他分忧,说什么这是他的本职,医德。
这天下间敢说这话的,能有几人。
中年人突然问了一句,“你觉得圣人真不会治你的罪?你今日在殿上所言,看似满腔抱负,精忠北凉,但何尝不是空乏之词,甚至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洗脱你的罪名。”
“我见过太多吹嘘拍马阿谀奉承之辈,圣人见过的就更多了,你又何以打动得了圣人?”
莫少珩身体一正,“第一,我无罪,圣人自然不会治我的罪。”
“第二,圣人舍不得治我的罪。”
中年人奇怪了,“舍不得?”
莫少珩突然转开了话题,“大人,你觉得我北凉缺什么?”
中年人一愣,北凉缺什么?什么都缺啊,缺粮缺钱,缺善战的士兵强壮的马匹,不然又怎么会被南离欺负上门了还这么窝囊。
中年人正要开口,莫少珩高声道,“北凉缺我,缺我这样一个能为万世开太平的无双国士,圣人是明君,所以定舍不得治我的罪。”
莫少珩心道,希望大叔官位足够高啊,将他的一番话传到圣人耳中,不然他这逼就白装了。
“为我北凉开万世之太平?无双的国士?”
中年看着抱着琴站在他面前的莫少珩,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本以为,莫少珩在金殿上应下七日之约,已经狂妄到了举目无人的地步,现在看来,还是小瞧了他。
莫少珩一个劲向中年眨眼睛,“大叔,我们好歹也是旧相识,我刚才的话你可得时不时在圣人面前提上一提。”
中年:“……”
大叔都叫上了,忒会攀关系了。
嘴角实在忍不住抽得厉害,“且去且去,莫要在我这耍浑。”
莫少珩也不知道怎么的,和这大叔说话心里就特别轻松,也不恼,继续道,“大叔,要不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若是我能过了七日之约,大叔就在圣人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中年来了兴趣,“你当真胸有成足?而不是拖延之词?”
莫少珩直接道,“十足的把握。”
中年古怪的看向莫少珩,半响才道,“若你真能做到,也当得一声国士无双。”
“为你说上一语半言也未尝不可,权当我还你十年前的人情。”
莫少珩赶紧答了一句,“一言为定。”
至于十年前的人情,莫少珩倒是不以为意,不过是十年前,这位大叔在这里伤春悲秋,苦恼北凉各地的豪绅家族在各地根深蒂固,和各地官员勾结,竟然贪墨朝廷的税钱。
地方勾结,着实让人恼怒,但又鞭长莫及。。
莫少珩就给这位忧郁得都快生出心病的大叔治了治。
古时防止这样的贪污行贿的办法多着呢,比如异地官员流调制。
也就是每几年进行一次官员调动,让这些官员不能一直在一个地方任命。
要想勾结?除非将每一任的地方官都勾结成功,不然那些假账总会暴露无遗,暴露一处朝廷就用雷霆手段治理一处,自然能杀鸡儆猴,又不会动摇国之根本。
虽不能完全杜绝,但大大的加大了难度和震慑力度,还能有效防治这些官员在同一个地方呆得久了,做了“土皇帝”,一举两得。
莫少珩得了中年的承诺,这才高兴的离开,些许力量或许微不足道,但能在圣人面前美言两句自然也是好的。
这时,宫殿的墙角,一个老宫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以莫少珩的内劲,周围有半点风吹草动应该都是能察觉的,但这老宫人在如此近的距离,竟然一点异常都没有,实在离奇。
老宫人恭敬的垂着眉。
中年的声音变得威严了起来,“查清楚了?”
哪里还有刚才邻家大叔的感觉,若是莫少珩听到这声音,定会觉得十分熟悉,因为他今日在金殿上就听到过。
老宫人答道,“十年前,确是我北凉使团将世子抛在了南离,不告而别。”
此事并不难查,当初的使团官员本就还在朝中为官。
空气都变得冷凝了起来。
中年的脸色不怒自威,半响才道,“原真是我北凉先欠了他。”
老宫人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开口,其中原因为何,相信圣人已经猜到了,他北凉使团的官员胆子再大,也不敢将一国世子独自抛下,还慌称是南离非得扣下世子当质子。
一时间,压抑得让人气都不敢喘。
半响,老宫人才道,“圣人专门在此等他,若是世子知道了,心中也定是无怨的,毕竟……世子也负了我北凉。”
中年却说了一句,“事情还未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今日殿上,莫少珩递上来的那张纸条,虽然仅有十字,但包含的信息太多了,其中真假如何,还需考量。
结果只会有两个,第一个结果,莫少珩千方百计的在狡辩,是与不是,只需要确认那个名叫“南一”的少年的真实身份便可。
第二个结果,可能要颠覆所有人的认知了,莫少珩仅是别人推出来的挡箭牌,洵州六地之失,莫少珩不应承担主要责任。
这第二个结果的真假,也只需确认那个名叫“南一”的少年的身份便可。
但偏偏那“南一”的身份若是真的,却不能宣扬出去,不然北凉会处于十分难堪的处境,甚至会引发更旷日持久的战争。
北凉和南离的关系恶化了二十年,也因此北凉被拖得倒退了二十年。
十年前,本有心修好,所以才派出了使团,可惜并不见成效。
或许,这个叫“南一”的少年,会成为北凉和南离重塑关系的关键。
更有甚者,夺回洵州六地,也并非只能依靠战争,北凉实在经不起战争了。
第24章 没收“作案”工具
莫少珩告别那位大叔,然后向皇宫外走去。
皇宫的入口,热闹非凡。
这里是不允许众人聚集的,众人不过装模做样的路过,然后见莫少珩出来,又围了过来。
今日金殿上的事情,经过这么长时间发酵,多少传了一些消息到市井之中。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奸大恶之人,这么堂而皇之的逃脱众人的审判。
莫少珩看着外面刷地一下就围过来的人头也是一愣,又来?
但在众人开口之前,一行队伍从人群中驶了过来。
队伍分两排,皆着铠甲,队伍中有一辆马车,车上挂鹰旗。
若是二十年前,北凉人应该对这鹰旗十分的熟悉,乃是北凉鹰师的旗帜。
镇北王府虽然不再领兵,但因为以前的功劳,圣人许诺,镇北王府可以继续保留鹰旗。
一时间有些轰动。
本来准备谩骂的人竟然开不了口,特别是那些老人,这鹰旗代表着那无数为国捐躯的北凉男儿,代表着死得只剩下唯一男儿的镇北王府。
喉咙堵得厉害,难听的话怎么也骂不出来。
他们怎能在鹰旗之前骂莫家唯一的遗孤。
有些人还在奇怪,“这是怎么了?”
有人叹息道,“鹰旗上,尽是我北凉男儿的鲜血,是镇北王府满门的忠魂,骂不得,辱不得。”
“说起来,莫少珩若是一开始就以鹰旗开路,也不会有后来的这些麻烦。”
“他是宁可面对千夫所指,也要保住鹰旗最后的尊严。”
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时,马车上的帘子掀开,伸出南一的脑袋,“少师,这里这里。”
莫少珩走了过去,上了马车,看着周围表情复杂的凉京百姓,似乎他要是不说点什么有点过不去。
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是北凉人,从我出生的那一刻,便从未辜负过这面鹰旗和我莫家满门忠烈。”
半响,百姓中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可……你去了南离后就再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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