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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怀璧(23)

作者:杜冒菜 时间:2019-12-27 11:21:36 标签:强强 年上

  这一夜所劳算是陪父亲筑起了一道防线,何瑾弈正感轻松,心念着平怀瑱,更可怡然入睡,梦境酣甜。
  原想着只歇上一个时辰便起,何瑾弈怕自己睡过,反复叮嘱院中婢女,要她到时将自己唤醒。没曾想婢女当时应得倒好,一转身便听了别人的话,放任他继续睡下去。
  “别人”恰是平怀瑱无他。
  平怀瑱今晨起得早,许久没等着何瑾弈来,忍不住好奇遣人出宫打听,生怕何瑾弈有半分不适。
  宫人脚程飞快,回宫复话,说何小爷只是夜里睡得晚,这还没起。平怀瑱听得心软,不想打扰又实在思念,脑子一热这便亲自去了趟何府。
  何瑾弈睁眼时已是正午,平怀瑱午膳未用,不知客气地占了一半床榻,守他睡觉。他恍恍惚惚如在梦里,许久唤出声:“太子?”
  “醒了?”平怀瑱轻笑坐起身子。
  “你怎……”
  “嘘,”平怀瑱不待他问,有意说笑,“按说我出宫来此实在不合规矩,所以瑾弈切莫出声,好好将我藏在屋里罢。”
  何瑾弈笑跑了瞌睡。
  “古有汉武帝金屋藏娇,那臣今日便以陋屋藏……”
  “藏什么?”
  “陋屋藏龙。”何瑾弈目光灼灼。
  平怀瑱胸中盈起一股畅然快意,予他承诺:“本太子必令瑾弈所言成真。”
  何瑾弈低笑片刻,同他起身用膳。
  平怀瑱少有来此,两人权当新鲜,换一处地方共度此日。如平怀瑱所说,他虽不是偷着藏着来到了何府,但的确不是何等值得宣扬之事,因而将院中下人尽数支离,只留他二人好生说话。
  少了布菜之人,何瑾弈便亲自为他夹菜,还怕他口味不合,体贴询问道:“寻常菜肴,太子吃得惯么?”
  “这也算不得寻常菜肴了,”平怀瑱扫了眼呈在桌上的道道佳肴,半分认真地回道,“倘有一日能与瑾弈归隐山中,或闲居田园,届时顿顿粗茶淡饭,才叫寻常。哪怕日日不见荤腥,我也是甘之如饴的。”
  如此清贫设想,竟令何瑾弈听出一丝向往来,侧头呆呆将他望着,半晌问:“当真?”
  “当真。”平怀瑱见他听了进去,笑道,“愿瑾弈与我共展抱负,待有一日功成身退,双双归隐而去,做一对快活神仙。”
  何瑾弈听得心如暖春,虽知他所言不易,但于此一刻也愿同他一般怀以希冀,弯唇笑着点了点头。
  平怀瑱看他温和眼下尚有青影,想起他昨日不睡,问了问缘故。
  何瑾弈道:“昨日与你在宫中聊罢,回家后又与父亲谈及那事。因此彻夜不眠,是陪着父亲忙碌了。”
  话里不作明说何事忙碌,平怀瑱却懂,未追问下去,颔首道:“若有所需,及时来问我。”
  “好。”何瑾弈将一块爽滑鱼肉夹到他碟中,眼下暂无阻碍,便不提了。
  平怀瑱仔细挑走鱼刺,将碟儿挪到他手边,还了回去。
  何瑾弈摇头笑了笑,何必再同他客气,心安理得将那鱼肉吃进嘴里,唇齿香甜。


第二十五章
  平怀瑱于京中何府逗留许久,与何瑾弈歇在院里,未四处走动以防惊着旁人。何瑾弈起得太晚,难免觉得这一日时光实在短暂,未及回神已匆匆而逝,临别前露出几分不舍来。
  庭院中所植之树亭亭如盖,枝叶间有雀来巢,眨眼已是盛夏天,灵鸟翠叶正应了时节。
  何瑾弈站在树下仰头看了会儿,平怀瑱便也在旁将他看一阵,看着看着伸臂揽过,抬手在他发顶比了比:“瑾弈高了。”
  “太子也高了。”何瑾弈并非未察觉自己长了个子,不过二人俱是少年,他年幼半载,与平怀瑱一同成长至今,始终没能在个头上赢过哪回。
  平怀瑱闻言笑笑,还这么揽着他,倒是何瑾弈先担忧起来,见他许久不放,往后退开一些。熟料那脚方退了半步,平怀瑱便骤然欺身上来,抵着他在微凉的树干上垂首亲吻。
  何瑾弈大惊失色,唯恐旁人打院里过路瞧个正着,忙将他往后推开。这一下力气不小,平怀瑱却纹丝不动,只因早料到他会生此一举,依旧稳稳地欺着他,仅从喉咙里溢出两声低笑。
  何瑾弈心跳震耳,许是忐忑不安之故,整个身子都烫了起来,面红耳赤地由他吻着,逐渐起了颤抖。
  “怕什么,”一吻许久平怀瑱才放了他,盯着他雾蒙蒙的双眼声音低沉地问道,“瑾弈怕给旁人知晓了你我之事?可终有一时,我要这天下都知道。”
  何瑾弈睁大了双眼。
  “天下与你皆为我所有,此外再无其他是我所求。”
  所闻之话字字贯耳,何瑾弈凌乱气息平复,一言不发地将他望着,终在片刻之后没了紧张,合眼迎上他再度落下的绵吻。
  厚重温柔,尽倾其中。
  不知是否缘此一事,久不开窍的何瑾弈忽于某夜梦中一尝意乱情迷的滋味,醒时手边床被都被抓起了一小团皱褶。
  暗夜幽静,何瑾弈能清晰听见自口中而出的每一下吐息,闭着双眼耻于睁开,双颊又热又烫,忍不住回想方才梦里全然不顾礼节之人。平怀瑱如先前那般将他压在铺里温存,只是这回他没能将其推开,只能绵软无力地予取予求。
  腰间衣带被根根解去,平怀瑱如白日笑道:“我要天下人都知晓……”
  短短半句,足令他**汹涌。
  何瑾弈将脸往被里埋了埋,不敢再深想下去。
  翌日天明之后,何瑾弈如旧入宫,一路拿定主意佯装无事,却仍在见着平怀瑱时红了耳根子。
  平怀瑱起初未觉古怪,到后来逮着几回,发觉今日的何瑾弈尤爱走神,老是捧着卷书把他痴痴望着。他心中好笑,逢一时蓦地抬首问道:“瑾弈总这般看我,是我今日格外好看些?”
  何瑾弈如梦初醒,顿时埋头看书,不肯理会。平怀瑱不依不饶,靠近来戏弄:“你想看便看,要如何看都行,我给你看个够。”
  “你……”何瑾弈手中书卷掉了下去。
  后头未尽之话皆被吞吃入腹,平怀瑱倾身在榻上吻他,探手掩窗,间或口齿不清地唤他两声。这两声裹着极浅的欲求之意,原本难以令人察觉,但何瑾弈本就心猿意马,当下听得周身一软,低低地泄出点儿哼吟来。
  平怀瑱微作停顿,诧异地撑身看他,见他极难为情地偏头躲开目光,无甚气势道:“你让开……”
  平怀瑱不肯,将他黏得更紧。
  “瑾弈方才那声,好听得很。”
  何瑾弈脑中轰然一响,推开他从榻上烧了尾巴似的蹦起来,一逃就逃回了何府。
  殿内垂帘悠晃,平怀瑱独坐窗边回味许久,禁不住满心畅快。
  原只想避他一时的何瑾弈不知怎的便一路出了宫,回过神后仍羞于见他,索性回府歇着,明日再行入宫。
  到府门前正巧遇见何炳荣,何瑾弈见他面带惬意,携幼妹于街边玩耍,面上绯色总算褪下,行上前问候道:“父亲。”
  何炳荣闻声回首,很有几分意外之色:“今日缘何回得早了?”
  “今日稍有不适,太子准我回府休养,”何瑾弈胡乱一诹,只怕他紧追不放,连忙反问道,“父亲瞧来精神奕奕,可是遇着喜事了?”
  “喜事算不上。”何炳荣摇头畅笑两声,示意他进府再说。
  何瑾弈颔首,弯腰抱起幼妹,小丫头搂着脖子软绵绵唤一声“二哥”,往那腮边亲下一脸口水。
  何瑾弈心中怜惜,先将她哄了一会儿,送到乳娘手中,罢了才寻去何炳荣身边,与他继续说道方才未尽之话。
  院里婢女仔细斟了两碗热茶,茶香袅袅旋上,氲了半室轻烟。何炳荣凝眉望着正渐舒展的杯中叶儿,摆手遣人退下,与何瑾弈讲道:“前些日子清扫身之旧故,慎之又慎,未留痕迹。那刘尹果在暗中查我旧识,幸我依你所言,于他周遭安置眼线,得在今晨反将一军。”
  “哦?”何瑾弈听出些兴味,“不知今日朝中发生了何事?”
  “今在朝堂之上他本想参我一本,诬我卖官鬻爵,任人唯亲。不料我早有所感,抢他先机向皇上奏明此事。”
  当日名册中人,何炳荣已贬谪**,各个确有渎职之罪,未负冤屈,而今唯剩一人,至此仍自逍遥。此人不在京中,却近在京侧,身任桦州刺史,名为谷兆峰。何炳荣与他无甚交情,谷兆峰升任刺史亦与他无关,但在刘尹眼中想来并非如此。
  早先何炳荣欲动谷兆峰时,得知刘尹正暗查此人政绩,只因此人劣迹斑斑,又恰与何炳荣身为同乡,当年两人共赴科举,于外人眼中不乏同窗之谊。何炳荣略作衡量便暂且收手,放任刘尹去查,直至今日知他已手握谷兆峰种种罪证,才在朝堂之上抢先一步奏出一本来。
  当时刘尹正蠢蠢欲动,不料何炳荣忽然执笏出列,声如洪钟:“启禀皇上,臣有本参奏。桦州刺史谷兆峰,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巡行郡县不为公务,但谋私利,在任期间无所建树,却百般搜刮民脂民膏。此等作为,实不堪当刺史一职,臣奏请皇上削其官职,论罪严惩,以儆效尤!”
  刘尹生生将脚步收了回去。
  宏宣帝闻言生怒,下旨查办此事,诸多罪证皆交由大理寺定论。
  何炳荣不念及同乡交情,刚直大义,所表所现放诸朝局之中,必然属他棋胜一招。
  何瑾弈听完父亲所述,笑以双手奉茶,敬道:“孩儿以茶代酒,愿父亲不畏小人烦扰。”
  何炳荣畅意饮下,少顷又摇头叹气:“赢他一时,未可赢他一世,至此仍然大意不得。好在我身周隐患已全然肃清,确无把柄与他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父亲警惕始终绝无坏处。只待太子登基之日,万事尘埃落定,便再无惧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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